第757章 格物!(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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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宗方——他们好奇,这本《术算纲要》究竟有何魔力,能让一个平日连工部尚书都懒得搭理的人,沉迷到这般地步。

    许居正坐在案首,目光沉稳,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心里清楚,这卷《术算纲要》不仅仅是术算之法的合集,更是一座真正的新天地。

    而此刻,石宗方已经踏入了那座天地,并且走得越来越深,深到再无他物能将他拉回。

    厅堂内,笔墨的香气、纸卷的质感、竹筹的轻响交织在一起,化成一片静谧的乐音——这是只有真正沉入术算之道的人,才能听见的声音。

    从这一刻起,石宗方已不再是许府的客,而是这卷《术算纲要》里,最忠实的旅人。

    午时将近,许府的厨房里早已炊烟袅袅,檐角下飘出的饭香夹着淡淡的汤气,沿着廊道一路散进书房。

    书房里,日光已从东窗转到了西窗,斜斜照在案几与地面上,竹影在墙壁上轻轻摇动。厅中的卷册、竹尺、陶盘依旧如晨间般铺满案面,只是桌案的另一端,多了一盏早已凉透的茶,杯壁上浮着一层细细的茶垢。

    石宗方仍旧盘膝坐在卷册前,身子微微前倾,双眼灼灼,像是生怕下一瞬就要错过什么珍贵的景象。

    他的指尖翻卷如风,纸页在手下发出清脆的摩擦声,快得让旁人都替他担心会不会漏过什么,可每一页,他又都在极短的时间里勾下几笔注记,公式、比例、符号密密麻麻。

    “妙哉!”忽而,他低低一叹,声音里透着无法压抑的兴奋。

    接着不过一息,又是“精绝!”、“奇思!”——这些赞叹不时从他嘴里溢出,就像是推算间的本能反应,甚至连语调都带着一种被震动后的颤音。

    厅中其他几人早已停下了手中的勘校,原本他们还想着能不能挑出几处瑕疵,好在许居正面前立点功,如今却全都转为观望。

    他们甚至渐渐有一种微妙的感受——这卷《术算纲要》,在他们手中不过是一座深不可测的迷宫,可在石宗方手里,却仿佛是一条笔直的长河,他不但看得快,还能顺着水势一路追寻下去,时不时还在沿途采到金子般的发现。

    阳光一点点往外挪,厅堂的光影也随之变换。

    终于,外头传来脚步声,许居正的管家亲自推门进来,躬身道:“老爷,饭已摆好,请诸位移步前厅用膳。”

    许居正抬头,目光先落在石宗方身上。

    “石先生,先用饭吧。”许居正语气平缓,带着一丝招呼的温和。

    可石宗方全然没有听见似的,指尖依旧在卷册上飞快划动,眼睛盯着那一列复杂的比式,嘴里喃喃自语:“此式若拆为三段,可省去一步转化……啊,奇绝,奇绝!”

    许居正只得加大声量:“石先生,先用饭。”

    石宗方依旧没抬头,只是摆了摆手,像是要驱散扰人的声响。

    几位官员互相对视,眼神里全是无奈——他们这才真正见识到“算疯子”三个字不是虚名。

    许居正盯着他片刻,见他毫无回应,只能轻轻摇头,与一旁的国子监博士对视一眼,二人都从对方的目光里读出了同样的意思——这人,怕是要把自己关在这卷书里出不来了。

    “罢了,”许居正收回目光,淡淡笑道,“看来,这《术算纲要》用不到我们了。”

    他的语气里并无讥讽,反倒带着一丝欣慰与笃定。

    白须的工部郎中听了,也笑出声来:“有石先生在,这一卷自是妥当得很。我们这些人,怕是插不上手。”

    “既如此,”许居正看了看案侧,伸手将另一摞卷册推到中间,“我们也不必闲着——既然术算有人钻研,那我们就先看下一本。”

    许居正见石宗方根本不肯挪开半分注意力,心中也早有了打算。

    他略略收了收手边的卷册,对厅中众人笑道:“好了,先别盯着卷子了。午膳已备下,吃完饭,咱们再看下一本。”

    说着,他朝管家点点头,示意去吩咐厨房添些热菜。

    众人闻言,也纷纷从案旁起身,伸了伸酸麻的胳膊腿。自早晨起,他们几乎没有离开这正厅半步,眼睛一直盯着纸卷上的符号与图样,早已疲惫。

    石宗方依旧低头疾翻,仿佛这世上除了眼前的术算,就再没有别的能入得了他的心。许居正也不再强求,只淡淡道:“石先生,午膳就在前厅,等你饿了自去便是。”

    于是,众人陆续走出正厅,穿过帷幕,踏上通往前厅的长廊。檐下挂着的风铃被微风轻轻一吹,发出细细的金属脆响。

    午膳时分,餐桌上早已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菜肴。几碟小炒色泽鲜亮,汤盅里翻滚着鸡肉与药材的香味,几道热腾腾的蒸馏鱼与烩菜让人食指大动。

    席间,众人小声议论着上午的情形,不免又提到石宗方那副“算疯子”的模样。

    “这人怕是真能一日不食,沉在算题里也不觉得饿。”一位翰林编修摇头感叹。

    “有他在,《术算纲要》怕是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精。”国子监博士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我们看不懂的地方,兴许在他眼里全是妙法。”

    许居正只是微笑,不多言。他心中早已有了安排——术算有石宗方在,他们便不必再死磕下去,反倒可以将心思转向下一科。

    一顿饭吃得并不算慢,但众人明显心思不全在食物上。等到茶水续上最后一次,许居正放下茶盏,道:“好了,歇过这阵,咱们去看《格物纲要》。”

    众人齐声应下,重新返回正厅。

    推开帷幕,厅中依旧是那股浓郁的墨香与纸卷气息,唯一的不同,是西侧案上的一摞新卷——《格物纲要》。

    许居正亲手将卷册推到中间,手掌轻轻抚过封皮。

    “格物一科,与术算不同,不在于空言数理,而在于识物、用物、造物。”他缓缓道,“你们当以新眼去看,不要被旧习束住了思路。”

    几人对视一眼,伸手揭开封皮。

    第一页的图,就让所有人微微一怔。

    只见画面上,并非寻常的车、舟、农器,而是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造物:有似箱匣,却通体金属,四角皆覆奇异的纹饰,旁边的注解写着“通电而鸣,可传声千里”。

    “传声千里?”一位工部郎中下意识低呼一声。

    这在他们的认知里,只有驿骑疾驰、烽火相传才能略近千里通信,如何能靠一个箱子便做到?

    翻到第二页,又见一种形状奇特的圆盘器,盘面分割成无数细格,格上刻着密密数字与符号,旁有一长柄,注云:“此盘以电为力,能自行旋转,推算万象。”

    翰林编修眯起眼,看了半天,仍不明所以。

    第三页,则描绘了一种细长的灯管,外裹透明之物,管内却画着闪烁的光点。旁注:“以电御光,可照数十丈,无烟无焰。”

    “无烟无焰?”国子监博士倒吸一口凉气,“这……这岂非无火之灯?”

    第四页,出现的则是一种方形平台,其上布满细丝与轮齿,旁有一图示,显示它能驱动数十件小器同时运作。注曰:“动力之机,通电而行,可代百人之力。”

    这一连串的描绘,看得众人头皮发麻。

    他们不是不懂机械,也不是没见过匠人巧思,可这种图景,已远远超出了他们的常识。

    “这……莫非是虚妄之谈?”有人忍不住低声嘀咕。

    可随着卷册继续摊开,越来越多的奇器出现在眼前——

    有能凭空生出清凉之风的“风御匣”,有能使舟逆水疾行的“逆流轮”,有能将文字与图画转印百份的“印影机”,甚至还有一种细小如豆的珠,注解中说它能储存海量之书,须借专器方能阅览。

    “储……储书于珠?”工部郎中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一颗珠子,能比得过国子监藏书阁?”

    这种说法,在场所有人的脑子里,简直比天方夜谭还荒诞。

    可偏偏,《格物纲要》不仅画了图,还细细列出了每一部件的形制、材质、尺寸,甚至连装配的顺序都详明无比,严谨得不像是在编造。

    许久,翰林编修才压低嗓子道:“这……陛下当真是……亲手写的?”

    许居正神色平静,只是淡淡道:“此卷,与术算纲要,同出一手。”

    几人闻言,不禁齐齐打了个寒颤。

    他们方才还在心里想着,术算已让石宗方惊叹不已,格物至少该接近他们的理解范围。

    可没想到,格物的第一页,就将他们的世界观击得粉碎——这些器物,根本不是他们所能想象的。

    在那一页页线条精细、比例严谨的图纸前,他们忽然有种难言的荒凉感——原来,自己以为已熟稔的“工巧之学”,在某些人眼里,不过是孩童的木块堆砌。

    厅中的空气,渐渐沉重下来,只有翻页的沙沙声在静静回荡。

    每翻一页,他们的认知就被撕开一次,而这种震惊,竟与上午看《术算纲要》时如出一辙。

    只是,这一次,不是被公式和推算的深度所震,而是被一种完全无法理解的未来感狠狠压住了呼吸。

    这上面所记载的,是认真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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