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无忆刃悬启死途·空涛涤孽铸新生(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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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块骨头都在**。

    冰冷的、带着海藻腐烂腥气的污水瞬间浸透了他背部褴褛的衣衫,紧贴着皮肤,带来更深入骨髓的寒意,仿佛要将他钉在这片死亡的浅滩上,成为礁石的一部分。

    眼皮沉重得如同压着两座千钧的冰山。

    他用了近乎自残般的意志,调动起所有残存的神经信号,才勉强将黏连在一起的眼帘掀开一条比发丝还细的缝隙。

    视线模糊不清,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不断晃动且布满裂纹的毛玻璃。

    所有映入眼帘的景象都被扭曲、拉长、覆盖着晃动的重影和水波纹。

    头顶是凹凸不平、湿漉漉的深色岩壁穹顶,一些地方凝结着浑浊的水珠,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膨胀、拉长,最终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啪嗒”一声,滴落在他麻木的额角或冰冷的脖颈上,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转瞬即逝的凉意。

    洞外的光线很暗,是一种铅灰色的、令人绝望的昏暗,只能勉强分辨出洞口那不规则的、如同巨兽豁口的轮廓,以及外面翻滚涌动、更显深沉的墨色海天。

    世界是冰冷、模糊、充满敌意的色块。

    我是谁?

    这个念头如同投入绝对死水潭的一粒微尘,只在他空茫得如同宇宙初开时的混沌意识中激起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随即彻底湮灭于虚无的深渊,没有带回任何答案,甚至没有留下询问的回响。

    头脑里一片空白。

    不是遗忘,而是彻底的、如同初生婴儿面对陌生宇宙般的绝对虚无。

    没有名字,没有过去,没有任何关于“我”的认知坐标。

    没有爱,没有恨,没有喜悦,没有悲伤——

    只有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茫然,像浓稠冰冷的墨汁灌满了意识的每一个角落,沉甸甸地压迫着。

    以及一种源自身体每一个濒死细胞的、深入骨髓的冰冷与无处不在、啃噬神经的剧痛。

    这剧痛和冰冷,成了此刻唯一能证明“存在”的、残酷而真实的证据。

    他艰难地转动着如同锈死轴承般僵硬的脖颈,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轻响。

    目光迟钝地、毫无焦点地扫过周围的环境:

    嶙峋的黑色礁石,形态狰狞怪异,如同太古巨兽被石化后裸露的惨白獠牙和扭曲脊椎,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更加恐怖的阴影;

    潮湿滑腻的深色岩壁,覆盖着厚厚的、如同腐败皮肤般的滑腻苔藓,散发出阴湿的霉味;

    身下是冰冷刺骨、不断随着潮汐微微晃动的海水,混合着粗粝的沙砾和尖锐的贝壳碎片,无情地摩擦着他裸露的皮肤,带来细密的刺痛;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令人鼻腔和胃袋同时翻腾的咸腥海藻腐烂气息,还有一种……

    更深层的、如同死亡本身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甜腻腐败气息?

    这里是哪里?

    地狱吗?

    为什么这么冷?

    冷得像灵魂都被冻结成冰。

    为什么这么痛?

    痛得每一寸血肉都在尖叫着要分离。

    为什么……心口的地方,空荡荡的,仿佛被掏走了一块最核心的东西,却又沉甸甸地压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悲伤?

    像在无尽的黑暗里弄丢了唯一的光源,却连那光源是什么形状、什么颜色都全然不知,只剩下丢失本身带来的、蚀骨的空洞与绝望,沉甸甸地坠在灵魂深处。

    他尝试着抬起一只离身体最近的手臂。

    那手臂沉重得像灌满了冰冷的水银,又像被无形的锁链层层捆缚。

    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牵扯着肌肉撕裂、骨骼错位般的剧痛,传递到混乱一片、如同浆糊的大脑。

    他颤抖着,如同帕金森患者,将那只冰冷麻木、布满细小伤口、污泥和凝固血痂的手掌,用尽全身的意志,缓缓地、一寸寸地按向自己的左胸口。

    隔着湿透的、冰冷黏腻、几乎无法蔽体的破烂衣衫,他触摸到皮肤下微弱却持续跳动的心脏。

    咚……咚……咚……

    那跳动的感觉如此陌生,如此……虚幻而不真实。

    仿佛这具伤痕累累、冰冷刺骨、不断传来痛苦信号的身体,只是一具偶然拾得的、与自己灵魂毫不相干的皮囊。

    而心口那片空茫的冰冷与沉甸甸的虚无悲伤,才是他唯一能感知到的、属于“自我”的真实存在。

    这认知让他更加茫然和恐惧。

    “呃啊……”

    又是一阵剧烈的、源自肋骨断裂处的尖锐疼痛,混合着胃部痉挛的翻江倒海,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脆弱的神经防线。

    他忍不住再次从喉咙深处挤出破碎的、如同野兽濒死的痛苦**。

    他放弃了思考,放弃了探寻这无边无际的茫然。

    身体最原始、最强烈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冷!

    难以忍受的、如同坠入冰狱的冷!

    痛!

    无处不在、啃噬骨髓的痛!

    还有那从胃袋深处翻涌上来的、混合着海水咸腥和胆汁苦涩的强烈恶心感,如同毒蛇在腹腔内疯狂搅动!

    他猛地侧过头,对着身旁浑浊、漂浮着泡沫的海水,剧烈地干呕起来。

    脖颈和背部的肌肉因这剧烈的动作而剧烈抽搐、剧痛难当。

    然而胃里空空如也,只有灼热的、苦涩的胆汁混合着咸涩的海水被强行挤压出来,如同硫酸般灼烧着他早已伤痕累累的喉咙和食道,带来更深的痛苦和几乎令人昏厥的极致虚弱。

    他彻底瘫软在冰冷刺骨的水洼里,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软体动物,像一滩被遗弃的烂泥。

    只剩下沉重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以及那无法抑制的、因为深入骨髓的剧痛和绝望的寒冷而产生的、细微而持续的全身性颤抖。

    每一次颤抖,都像是在消耗着这具残躯里最后一丝残存的生命烛火。

    意识在极度的痛苦与极致的虚弱中沉沉浮浮,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随时会倾覆的小舟。

    洞外,海涛永恒不变的呜咽是这“新生”彼岸唯一的、单调而冷酷的背景乐章。

    洞内,只有他越来越微弱、越来越艰难、仿佛随时会断线的呼吸声,以及那双茫然空洞、映不出任何倒影、如同两口枯竭深井般的瞳孔。

    无忆的利刃,已然高悬于他灵魂之上,斩断了所有来路。

    死生的权柄,尚在未知的、浓雾弥漫的幽冥深处,等待他去拾取或再次遗弃。

    这冰冷、孤寂、痛苦弥漫、只有涛声永恒的空洞,成了他“新生”降临的残酷产房,也是他通往那未知“彼岸”的、注定充满荆棘、黑暗与无尽拷问的漫长旅途……那无比晦暗的、染血的起点。

    彼岸花或许在遥远的未来,但此刻,唯有这无尽的暗夜,笼罩着他无忆的新生。

    刚刚清醒的他,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眼前一黑,再次陷入深沉的昏迷,倒在那片冰冷的海水与碎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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