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虎骨汤·灼心之痕(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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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房蒸腾的草药气息,辛辣滚烫,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生机,劈头盖脸地撞进花痴开冻得麻木的鼻腔里。这味道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比冰窖的寒针更锐利地扎入脑髓。他几乎是拖着两条灌了铅、浸了冰的腿,一步步挪向那口巨大的、被炭火烧得通红的药浴桶。每走一步,从冻僵深处复苏的酸麻痛痒便像千万只毒蚁,顺着骨髓啃噬上来,逼得他牙关紧咬,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桶内,深褐色的药汁如同滚沸的岩浆,翻腾着,咆哮着。浓郁得化不开的草药气息混合着某种霸道兽骨被熬煮的腥烈,凝成一股股灼人的白汽,扭曲了空气。水面漂浮着一些辨不清形状的根茎、骨节碎片,在沸泡中沉沉浮浮。
“痴少爷,快!趁热!”福伯的声音带着急切的心疼,额上全是汗珠,不知是热的还是急的。他不由分说,和另一个健壮仆役一起,几乎是架起花痴开僵硬的身体,剥掉那身早已被寒气浸透、又被热汗濡湿的粗麻短衫。
花痴开被剥得精光,暴露在药房湿热的空气中,皮肤上残留的冰晶瞬间融化成冰冷的水珠,旋即又被无处不在的热浪蒸干。冷热交激,让他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起来,肌肉骨骼仿佛要寸寸断裂。仆役们不再犹豫,合力将他抬起。
当滚烫的药汁接触到他脚掌皮肤的刹那——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嘶嚎猛地炸开。那痛楚远非冰寒刺骨可比!是无数烧红的烙铁同时按在了冻伤溃烂的皮肉上,是滚烫的钢针顺着每一寸撕裂的骨缝狠狠钉了进去!花痴开眼前骤然一片漆黑,金星乱迸,身体本能地向上弹起,像一条被投入油锅的活鱼,疯狂地挣扎扭动。
“按住!按住他!不能出来!”福伯嘶喊着,声音都变了调。两个仆役死死压住花痴开的肩膀和双腿,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按回那沸腾的“岩浆”之中。滚烫的药汁瞬间淹没了他的胸膛、脖颈,只留下一个剧烈喘息、痛苦扭曲的头颅露在外面。
痛!无法言喻、无休无止的痛!花痴开觉得自己正在被活活煮烂。皮肤像是被一层层剥开,露出底下同样被灼烧的筋肉。寒气冻结的血脉在狂暴热力的冲击下强行解冻、奔流,那感觉如同无数烧红的铁砂在血管里疯狂冲刷,所过之处一片狼藉。他大口喘气,每一次吸气都如同吞下烧红的炭块,灼烧着喉咙和肺腑;每一次呼气都带着滚烫的白雾和压抑不住的痛哼。
汗水,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从他每一个毛孔里汹涌而出。那不是寻常的汗,是冰窖里被冻结的、身体深处最后一丝阴寒被这“虎骨锻筋汤”的霸烈药力强行逼出的水汽。汗水混着滚烫的药汁,在他青白泛紫的皮肤上肆意流淌,冲出一道道污浊的痕迹。他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又扔进了火炉,在极致的痛苦中蒸腾。
意识在剧痛的浪潮里浮沉、破碎。冰窖里那七层骰子塔的画面,夜郎七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微光,墙角泥地上模糊的军靴印痕……这些碎片在灼烧的黑暗中混乱地闪现、旋转,又被更汹涌的痛楚狠狠碾碎。他死死咬着牙,牙龈渗出血丝,混着嘴角流下的涎水,滴落在翻滚的药汤里。双手无意识地死死抠抓着粗糙滚烫的木桶边缘,指甲缝里瞬间塞满了木屑,指尖因用力过度而呈现可怕的青紫色,几乎要抠进木头里去。
时间失去了意义。每一息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就在花痴开觉得自己即将被这沸腾的药汁彻底融化,意识即将沉入永恒的黑暗时,一种新的、更为诡谲的感觉,如同毒蛇般悄然缠上了他近乎崩溃的神经。
痒。
不是皮肤表面的瘙痒。是骨头缝里钻出来的痒!深入骨髓,沿着每一根神经末梢疯狂蔓延!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带着倒刺的虫子,正从他被药力强行撑开的骨缝里钻出来,贪婪地啃噬着他的骨髓,又在里面扭动、产卵。这奇痒,比刚才纯粹的灼痛更加难以忍受,更加折磨心神!它勾引着你,诱惑着你,让你恨不得撕开自己的皮肉,砸碎自己的骨头,把里面的东西彻底掏出来!
“嗬…嗬嗬……”花痴开喉咙里发出野兽般困兽的喘息,身体在沸汤中不受控制地扭动、颤抖,试图用摩擦来缓解那蚀骨的奇痒。每一次扭动,都带来药汁对伤口的剧烈冲刷,灼痛与奇痒交织成一张无法挣脱的网,将他死死困在这沸腾的地狱里。他猛地低头,将脸埋进滚烫的药汁中,试图用窒息般的灼热来对抗骨髓里的痒,旋即又因无法呼吸而猛地扬起头,剧烈呛咳,涕泪横流。
就在这濒临彻底疯狂的边缘,他那双因剧痛和奇痒而布满血丝、几乎涣散的眼瞳深处,忽然被药房角落木架上的一样东西攫住——
一个石臼。灰扑扑的,边缘有些磨损。里面静静躺着一根同样灰暗、毫不起眼的石杵。
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征兆。就像冰窖里捕捉到骰子落点的细微声响差异。花痴开的目光死死钉在那根石杵上。视线是模糊的,药汽蒸腾扭曲着景象,但石杵那圆钝的顶端,杵身朴拙的线条,却异常清晰地烙印在他混乱的意识里。
一股难以形容的冲动,瞬间压倒了对灼痛和奇痒的感知。他想握住它!想抓住那根沉甸甸的、冰冷的石杵!仿佛那是无边苦海里唯一能抓住的浮木,是混乱漩涡中唯一稳定的锚点!
“杵……”他喉咙里挤出一个模糊的音节,干裂的嘴唇蠕动着,被药汁灼烧得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角落,双手挣扎着想要抬起,指向那个方向,却因虚弱和仆役的按压而徒劳无功,只是十指痉挛般地抓挠着空气。
福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带着一丝不忍和忧虑,快步走过去,将那个沉重的石臼连同石杵一起端了过来,小心地放在药桶旁一个稍矮的木墩上,确保花痴开稍稍低头就能看见。
石杵近在咫尺。花痴开急促的喘息似乎平复了一丝。他不再剧烈挣扎,只是身体依旧在药汁中难以抑制地小幅度颤抖。汗水混着药汁不断从他额头、鬓角滚落,滴进桶里。他死死盯着那根石杵,眼神空洞却又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它。骨髓里的奇痒和皮肉的灼痛依旧存在,却似乎被这强行凝聚的“痴态”隔绝在了某种无形的屏障之外。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模仿着握杵、捣臼的动作,在滚烫的药汁下微微屈伸、摩擦。
时间,在这诡异而煎熬的平衡中,缓慢流淌。炭火噼啪作响,药汁在持续的熬煮下翻滚依旧,颜色似乎更深沉了一些。花痴开保持着那种凝视石杵的姿势,如同入定。只有他剧烈起伏的胸膛和偶尔因奇痒袭来而抽搐的嘴角,证明他仍在承受着非人的折磨。
* * *
内院书斋。厚重的紫檀木门紧闭,隔绝了外面世界的酷热与喧嚣。
书斋内却并非清凉世界。空气沉滞,弥漫着一种比酷暑更令人窒息的压抑。巨大的冰鉴置于角落,丝丝缕缕的寒气逸散出来,却无法驱散室内的凝重氛围,反而更添几分阴森。夜郎七背对着门口,站在巨大的花夜国舆图前。舆图上山川河流、城池关隘描绘精细,此刻,他修长的手指正点在南境边陲一个名为“锁云关”的险隘之上,指尖凝定,仿佛要将那一点戳穿。
玄色衣袍在幽暗的光线下,沉静如古井寒潭,唯有衣料上极细微的暗纹,在偶尔掠过的冰鉴反光中,流泻出一丝冷硬的金属质感。
“南境军情,三日前抵京。”一个声音在书斋角落的阴影里响起,低沉、沙哑,如同砂砾摩擦,带着常年不见天日的阴冷。声音的主人完全隐在书架投下的浓重暗影中,只隐约可见一个极其模糊、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轮廓,仿佛一道凝固的影子。“线报确凿,雾隐山匪异动非虚。劫掠军资,伏杀斥候,手法……很熟。”
夜郎七的手指在“锁云关”上缓缓移动,沿着一条蜿蜒入境的隐秘山道,最终停在距离边关不算太远的“铜驼巷”位置。他的声音比冰鉴散发的寒气更冷:“铜驼巷案,血债未清。南境军靴的印子,踩到我府外的泥里了。”他并未转身,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针,刺破书斋内沉滞的空气。
阴影中的轮廓似乎微微动了一下,沉默了片刻,才再次发出沙哑的声音:“靴印齿纹,南境驻军制式。鞋底……沾了紫云英的花粉。城西驻军大营外,野地里开得正盛。”
“营?”夜郎七的指尖在“铜驼巷”的位置极其轻微地敲击了一下,发出笃的一声轻响,在寂静的书斋内格外清晰。“那里面,不过是些听令行事的爪牙。爪子伸出来探路,背后握着刀柄的,还在雾里。”他缓缓转过身,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却翻涌着比冰窖寒光更刺骨的锐利与审视,如同出鞘半寸的绝世凶刃,寒芒内敛,杀机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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