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虎头山阴魂(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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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哑巴叔?” 我喊了一声,他没回头。我走过去拍他的肩膀,手刚碰到他的衣服,就觉得不对劲 —— 他的衣服湿冷湿冷的,像泡在水里捞出来的。

    老哑巴慢慢转过身,我吓得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他的脸白得像纸,眼睛瞪得溜圆,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脸上淌着水,顺着下巴滴在地上,“啪嗒,啪嗒”,和白天听到的脚步声一模一样。

    更可怕的是,他在倒着走,脚尖朝后,脚跟朝前,一步一步地往阴魂谷的方向挪。他的手直直地伸着,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

    “哑巴叔!” 我想去拽他,可浑身像被冻住了一样动弹不得。老哑巴的喉咙里发出 “嗬嗬” 的声音,不是警告,而是…… 在笑。

    就在这时,怀表突然响了,“嘀嗒,嘀嗒”,指针又指向了三点十七分。老哑巴的眼睛突然盯住我的胸口,猛地扑过来,指甲抓向我的怀表。

    我下意识地捂住胸口,转身就跑。跑了没几步,被什么东西绊倒了,回头一看,是老哑巴的柴刀,刀鞘上的虎头图案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我抓起柴刀,对着扑过来的老哑巴挥过去。柴刀砍在他身上,发出 “噗” 的一声,像砍在烂肉上。老哑巴停住了,低头看着胸口的刀口,突然 “哗啦” 一声散了架,变成一堆湿漉漉的衣服和烂树叶。

    火堆旁,老哑巴的尸体蜷缩在那里,眼睛闭着,嘴角带着一丝微笑,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干粮。

    我抱着老哑巴的尸体,哭了整整一夜。天亮的时候,我在他的蓝布褂子里摸到个东西,是个用油纸包着的小本子,纸页已经泛黄发脆。

    本子是老哑巴弟弟的日记。里面记着一九四九年的事:他们连队进山剿匪,遭遇了伏击,被困在阴魂谷。土匪很奇怪,总是倒着走路,枪法准得吓人。后来他们才发现,土匪根本不是人 —— 是些穿着死人衣服的影子,能钻进人的身体,让人像提线木偶一样动弹不得。

    日记最后一页写着:“它们怕虎头图腾,怕怀表的声音…… 队长说,这些东西是日本人留下的,当年他们在这里做过实验,用活人练一种邪术,能让死人倒走,听他们指挥……”

    我掏出怀表,突然明白过来。表哥他们肯定是惊动了这些 “东西”,三点十七分,就是他们出事的时间。老哑巴的弟弟当年肯定是用怀表击退过那些影子,所以老哑巴才会那么害怕这只表 —— 他知道这表能引来 “它们”。

    我打开表盖,里面的指针还在走。玻璃罩上的暗红色痕迹,说不定就是老哑巴弟弟的血。我把表盖合上,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啪嗒,啪嗒”,倒着走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谷口站着个穿地质队制服的人,背对着我,慢慢地倒着走过来。他的肩膀上,落着一只乌鸦,乌鸦的眼睛红得像血。

    “表哥?” 我试探着喊了一声。

    那人停住了,慢慢地转过身。他的脸被乌鸦挡住了,只露出一只手,手里攥着半块发霉的压缩饼干,和我在帆布包里找到的那半块,正好能拼成一块完整的。

    我跟着表哥往谷里走。他倒着走,脚步轻飘飘的,像踩在棉花上。我手里紧紧攥着老哑巴的柴刀,刀鞘上的虎头图案被手心的汗浸湿了,滑溜溜的。

    走到阴魂谷深处,表哥停住了,指着一块巨大的岩石。岩石上刻着个虎头,虎头的眼睛是空的,黑洞洞的,像是在盯着我。

    我爬上岩石,发现虎头眼睛的位置有个凹槽,正好能放下那只怀表。我把怀表放进去,表盖自动弹开,指针停在了三点十七分。

    “咔嚓” 一声,岩石突然裂开一条缝,里面黑漆漆的,飘出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我打开手电筒照进去,看见里面是个山洞,洞壁上挂着生锈的铁钩,地上堆着些白骨,有的还穿着破烂的军装,有的戴着日本军帽。

    山洞深处有张桌子,桌子上摆着个铁皮箱。我打开箱子,里面是些泛黄的文件,上面写着日文,还有些照片 —— 照片上是些穿着白大褂的日本人,正在给中国人注射什么东西,那些中国人的眼睛都是直的,嘴角咧着诡异的笑,正倒着走路。

    最底下是本中文日记,是表哥的!“…… 找到了日本人的实验基地,这些‘倒走的死人’是被药物控制的,三点十七分是药物发作的时间…… 怀表的声音能干扰它们的神经…… 老哑巴的弟弟当年应该是发现了这个秘密,用怀表救过村里人…… 我们被它们困住了,它们怕虎头图腾和怀表…… 如果我没能出去,希望有人能看到这些,毁掉这里……”

    日记到这里就没了。我拿起一块石头,想砸碎那些文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 “嗬嗬” 的声音。

    洞里的白骨动了起来,慢慢地站起来,背对着我,倒着往我这边走。它们的眼睛里闪着绿光,喉咙里发出 “嗬嗬” 的笑声。表哥站在最前面,手里的压缩饼干掉在地上,碎成了渣。

    我抓起怀表,对着那些白骨晃了晃。它们停住了,身体开始发抖,像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我把怀表塞进虎头眼睛的凹槽里,又用柴刀撬动岩石,想把洞口封死。

    就在这时,表哥突然扑过来,死死抱住我的腿。他的脸贴在我的脚踝上,冰凉冰凉的,嘴里念叨着:“别封死…… 让我们出来……”

    我举起柴刀,对着表哥的手砍下去。他的手像枯树枝一样断了,掉在地上,变成一截烂木头。表哥的身体晃了晃,突然开始冒烟,像被火烧着了一样,慢慢变得透明。

    他看着我,眼睛里流出两行血泪,嘴角动了动,像是在说 “谢谢”。然后,他和那些白骨一起,化作了点点绿光,飘向洞外,消失在雾气里。

    我用石头把洞口封死,又在上面刻了个虎头。做完这一切,天已经亮了。阳光穿透雾气,照在山谷里,绿油油的蕨类植物上的水珠闪着光,像眼泪,又像星星。

    我把老哑巴和表哥的尸骨埋在虎头岩下,用柴刀在旁边的树上刻了他们的名字。风吹过树叶,发出 “沙沙” 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低声说着什么。

    下山的时候,我把怀表留在了虎头岩上。表盖开着,指针永远停在了三点十七分,像是在守护着这个秘密。

    回到李家村,村支书告诉我,老哑巴每年进山,都是去给那些 “东西” 送吃的,他怕它们饿了出来害人。“他总说,那些人都是可怜人,被日本人害了,心里有怨气,才会变成那样。”

    我抚了抚胸口,那里空荡荡的,却又好像沉甸甸的。虎头山的雾气散了,露出青灰色的山脊,像一只伏在地上的老虎,安静地守着山里的秘密。

    离开宣威那天,我又去了旧货市场。那个缺门牙的老头还在,看见我,咧嘴一笑:“后生,回来了?那地方,以后别再去了。”

    我点点头,没说话。车窗外,虎头山的影子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消失在地平线上。可我知道,有些东西,永远留在了那里 —— 倒走的脚印,岩洞里的尸骨,老哑巴的柴刀,还有表哥最后的眼神。

    它们像虎头山的阴魂,盘踞在记忆深处,时不时地冒出来,提醒我,有些黑暗,需要有人去照亮;有些秘密,需要有人去守护。而那只停在三点十七分的怀表,会永远在虎头岩下,滴答,滴答,像是在说:别怕,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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