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夏夜惊雷(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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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玉溪瞬间明白了!

    是雷声!

    这震耳欲聋、毁天灭地的雷声!

    这声音,如同某种可怕的开关,某种来自地狱的召唤,瞬间将他拖入了深不见底的恐惧深渊!将他带回了那个他拼命想要遗忘、却早已刻入骨髓的噩梦之中!

    “别怕!别怕!我在!我在这里!”她心中酸楚难当,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要窒息!她不知道他为何如此惧怕雷声,但这恐惧显然根植于他黑暗的童年,与冷宫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紧密相连。她只能更紧地抱住他,一只手在他紧绷如铁的脊背上,用尽所有的温柔与耐心,一遍遍轻轻拍抚着,如同安抚一只受惊的幼兽。同时,她努力地、前所未有地集中精神,试图释放出更多、更浓郁的安抚异香,那香气如同无形的暖流,试图驱散他心中的阴霾,包裹住他颤抖的灵魂。

    “锦书!快!拿干爽的布巾和干净衣服来!再熬一碗浓浓的姜汤!要快!”夏玉溪一边极力安抚着怀中颤抖不止的人,一边急声吩咐,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锦书也被慕容云泽这骇人的模样吓得不轻,脸色煞白,手脚冰凉,闻言才如梦初醒,慌忙应声:“是!是!奴婢这就去!”她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夏玉溪费力地半扶半抱着慕容云泽,将他沉重的、依旧在微微颤抖的身体安置在窗边的暖榻上。他浑身冰冷,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不断滴着水,将身下昂贵的锦缎迅速濡湿了一大片。夏玉溪顾不得避嫌,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礼,此刻她眼中只有这个脆弱得仿佛随时会碎裂的少年。她接过锦书匆匆取来的、吸水性极好的柔软棉布巾,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和脸颊。他的皮肤冰冷,触手生寒,如同上好的寒玉,唯有额头滚烫得吓人,仿佛有一团火在内部燃烧。

    “殿下,先把湿衣服换下来,会着凉的。”夏玉溪柔声劝道,声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试图解开他紧束的、被雨水浸透的衣襟。

    慕容云泽却猛地抓住她的手!力道大得惊人,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近乎绝望的固执!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眼中翻涌着惊惧与执拗:“别走…别离开…”

    “我不走!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夏玉溪反握住他冰冷刺骨的手,语气坚定如磐石,试图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他,“但你必须把湿衣服换下来!听话!这样下去你会生病的!”

    或许是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或许是她眼中那份毫无保留的关切与坚定打动了他,或许是那奇异的、越来越浓郁的异香终于开始发挥作用,慕容云泽眼中的疯狂与惊惧稍稍褪去了一丝,紧抓着她手腕的力道也松了些许。他不再抗拒,只是依旧死死地盯着她,仿佛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不见。他顺从地任由夏玉溪和匆匆赶回的锦书合力,小心翼翼地为他褪下那身湿透冰冷、如同枷锁般的外袍和中衣,换上干爽柔软、带着阳光气息的寝衣。

    换衣的过程中,夏玉溪才得以看清他单薄寝衣下,肩胛骨附近一道狰狞的旧伤疤。那疤痕如同一条扭曲的蜈蚣,盘踞在他原本光洁的肌肤上,在昏黄的烛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触目惊心。那是冷宫岁月留下的印记,无声地诉说着他曾经历过的苦难与屈辱。她的心狠狠一揪,指尖微微颤抖,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怜惜涌上心头。

    换好衣服,锦书也端来了滚烫的、冒着热气的姜汤。夏玉溪接过那碗褐色的汤汁,浓郁的姜味混合着红糖的甜香弥漫开来。她舀起一勺,放在唇边轻轻吹凉,确保温度适宜,才小心翼翼地送到他紧抿的唇边:“殿下,喝点姜汤,驱驱寒,暖暖身子。”

    慕容云泽靠在软枕上,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如同失血的玉石,眼神却不再那么骇人,只是带着一种深重的、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的疲惫和脆弱。他顺从地张开嘴,任由夏玉溪一勺一勺地将温热的、带着辛辣甜香的姜汤喂入他口中。他的目光始终紧紧锁在她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未退的惊悸,有深沉的依赖,还有一种近乎贪婪的眷恋,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殿外,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如同密集的鼓点,猛烈地敲打着琉璃瓦和窗棂,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响,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而过,又如同天河倒泻!狂风裹挟着厚重的雨幕,发出呜呜的、如同鬼哭般的呼啸,疯狂地摇晃着庭院中的树木。雷声依旧不断,时而沉闷如巨兽低吼,在云层深处滚动;时而炸响如天崩地裂,震得人心胆俱裂!每一次雷声轰鸣,都让慕容云泽的身体微微紧绷,呼吸有一瞬间的凝滞,紧握着夏玉溪手腕的手指也会不自觉地收紧。

    夏玉溪放下空碗,用温热的、浸润了清水的布巾,仔细而轻柔地擦拭着他额角不断渗出的冷汗。她坐在榻边,一只手依旧被他紧紧攥着,仿佛那是他唯一的锚点。另一只手则轻轻地、有节奏地拍抚着他的手臂,如同母亲安抚受惊的孩子。口中,她低低哼起一首不知名的、旋律舒缓而悠扬的江南小调。那是她幼时生病发热,母亲常坐在她床边哼唱的曲子。轻柔婉转的歌声,混合着那奇异的、令人心安神宁的异香,如同最温柔、最坚韧的网,将慕容云泽紧紧包裹,试图隔绝开殿外那狂暴的、如同末日降临般的风雨雷电。

    殿内烛火摇曳,昏黄而温暖的光影在两人身上投下柔和而相依的轮廓。殿外是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如同世界末日般的喧嚣与毁灭。殿内却在这一刻,形成了一片奇异的、带着暖意的宁静港湾。两种截然不同的世界,被一扇薄薄的门窗隔开。

    慕容云泽紧绷如弓弦的身体,在她的歌声、她的安抚、她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的异香包裹下,一点点、艰难地放松下来。他眼中的红血丝渐渐褪去,翻涌的惊惧与暴戾也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只余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虚脱的依赖。他缓缓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那双曾盛满惊涛骇浪的眼眸。他将头轻轻靠在她的肩上,仿佛找到了最安全的港湾,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而安稳,紧握着她手腕的手指也终于放松了些许力道。

    “玉溪…”他低低唤了一声,声音沙哑而微弱,带着浓浓的睡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恋。

    “我在。”夏玉溪轻声应道,感受到他身体的重量和那份全然的、毫无保留的依赖,心中柔软得一塌糊涂,仿佛被最温暖的春水包裹。她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些。

    “别离开我…”他喃喃着,意识似乎已经模糊,沉入了半梦半醒的混沌之中,声音如同梦呓,“永远…别离开…永远…”

    “好,我不离开。”夏玉溪的声音轻柔而坚定,如同在神前许下最郑重的誓言,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我就在这里,陪着你,永远不离开。”

    她低下头,看着他苍白安静的睡颜。即使在睡梦中,他的眉宇间也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脆弱与不安,薄唇依旧紧抿着,仿佛在抵御着什么。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心思深沉、手段狠戾的储君,只是一个被噩梦折磨、伤痕累累、需要依靠的少年。

    殿外的雷声似乎渐渐远去,声势减弱了许多,不再那么咄咄逼人。雨势也小了些,从狂暴的倾盆大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连绵不绝的雨丝,敲打着屋檐和窗棂,发出单调而催眠的滴答声。

    秦峰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门口,如同一道沉默的影子。他浑身同样湿透,显然是跟着慕容云泽一路冒雨奔来。他并未踏入殿内,只是静静地站在门槛之外,目光复杂地看着暖榻上相依的两人。看到慕容云泽终于安静下来,靠在夏玉溪肩上沉睡,他紧绷的神经似乎才稍稍放松,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和凝重取代。他对着夏玉溪无声地行了一礼,动作轻缓,生怕惊扰了沉睡的人,低声道:“娘娘,殿下他…”

    “秦侍卫,”夏玉溪轻声打断他,目光依旧温柔地落在慕容云泽沉睡的脸上,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殿下他…为何如此惧怕雷声?这恐惧…从何而来?”

    秦峰沉默了片刻。殿内只有雨滴敲打屋檐的滴答声和慕容云泽平稳的呼吸声。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似乎在挣扎着什么。最终,他抬起头,目光越过夏玉溪,落在慕容云泽沉睡的脸上,声音低沉而压抑,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

    “殿下年幼时…在冷宫…沈妃娘娘…便是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自缢身亡的…”

    夏玉溪的心猛地一沉!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秦峰的声音继续响起,带着一种沉痛的、无法言说的悲伤:“那夜…雷声…比今晚还要大…闪电…照亮了整个冷宫…殿下…是第一个发现的人…他那时…才八岁…”

    轰——!

    夏玉溪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如同被一道无声的惊雷劈中!秦峰的话,如同最锋利的钥匙,瞬间打开了那扇通往慕容云泽内心最黑暗角落的门!

    她瞬间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那震耳欲聋的雷声,那刺目欲盲的闪电,那瓢泼而下、仿佛要冲刷掉一切的大雨…对他而言,从来不是简单的自然现象!那是重现母亲惨死场景的恐怖开关!是唤醒刻骨铭心梦魇的诅咒!是刻入骨髓、融入血液的恐惧之源!每一次雷声炸响,都如同将他强行拖回那个冰冷、绝望、充满死亡气息的夜晚!让他重新经历一遍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和无边无际的黑暗!

    她低下头,看着怀中沉睡的少年,指尖带着无尽的怜惜与酸楚,轻轻拂过他微蹙的眉心,试图抚平那抹即使在睡梦中也无法消散的不安。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潮水般汹涌的酸楚与怜惜。原来,他所有的偏执、所有的疯狂、所有的患得患失、所有在权力巅峰也无法获得的安全感,都源于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源于那个失去母亲庇护、独自面对无边黑暗和冰冷死亡的八岁孩童!那个夜晚,不仅带走了他的母亲,也彻底摧毁了他对这个世界仅存的安全感,在他心底留下了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深可见骨的创伤。

    “秦侍卫,”夏玉溪抬起头,目光越过秦峰,望向殿外依旧连绵的雨幕,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今日之事…”

    “娘娘放心,”秦峰立刻躬身,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护卫秘密的郑重,“属下明白。今日之事,绝不会有只言片语传出漱玉轩。东宫上下,若有人敢多嘴一句,属下亲自拔了他的舌头!”

    夏玉溪微微颔首,目光重新落回慕容云泽脸上。殿外的雨声渐歇,只剩下屋檐滴水的滴答声,单调而宁静。殿内烛火摇曳,光影在两人相依的身影上温柔地跳跃着,温暖而静谧,仿佛一个与世隔绝的、只属于他们的港湾。

    这一夜,夏玉溪未曾合眼。她保持着那个被他依靠的姿势,一动不动,生怕惊醒了他。她感受着他逐渐平稳的呼吸和缓慢回升的体温,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如同磐石般坚定:她要守护他。守护他强大外表下那颗脆弱敏感的心,守护他偏执疯狂之下那份深沉而笨拙的深情,守护他走过这深宫的血雨腥风,直至…岁月静好,山河无恙。这深宫囚笼,她与他,终要一起闯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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