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韩愈:闯长安的穷小子(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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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786年的深秋,长安城东门外,来了个背着旧书箱的年轻人。个子不算高,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长衫,裤脚还沾着路上的泥点,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盯着那座巍峨的城门——朱红的门柱,鎏金的门钉,城楼上“长安”两个大字,在夕阳下闪着光。这小子就是韩愈,刚满20岁,从宣城一路颠沛流离来长安考科举。来之前,他在心里把长安想了千百遍:这是天子脚下,是读书人的“圣地”,凭着真才实学考上科举,就能实现“读书经世”的志向,再也不用过小时候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
他没想到,刚进长安没几天,现实就给了他狠狠一巴掌——这里的高轩骏马、崇楼杰阁背后,藏着的全是“竞乘时而附势”的功利,跟他心里“非三代两汉之书不敢观”的信念,压根不是一回事。
那天晚上,他住在城南的小客栈里,听着隔壁举子们讨论怎么巴结权贵、怎么送礼行贿,翻来覆去睡不着,摸出纸笔,写下了《出门》里的句子:
“长安百万家,出门无所之。
岂敢尚幽独,与世实参差。”
——长安有上百万户人家,我出门却不知道该往哪儿去;不是我想故作清高,是我跟这世道,实在合不来啊。
早年的苦:三岁丧父的穷小子,把“读书”当成唯一的光
韩愈能揣着“读书经世”的志向闯长安,全是被早年的苦逼出来的。
他命苦,三岁就没了爹,娘也走得早,是大哥韩会和嫂子郑氏把他拉扯大的。那时候韩会在江南当官,日子还算过得去,没过几年,韩会被贬官,病死在任上,家里的天一下就塌了。
嫂子郑氏带着韩愈和几个孩子,从江南往老家河南逃难,一路上吃了多少苦?韩愈后来在《祭十二郎文》里写“当是时,虽旁无近亲,然吾谓汝父汝兄,皆在千里之外,汝既书射,吾归矣”,字里行间全是颠沛流离的痛。
逃难的时候,韩愈才十几岁,跟着嫂子挤在破船里,饿了就啃口干硬的窝头,渴了就喝河里的凉水,晚上就睡在破庙里。有一回,庙里漏雨,他抱着书箱缩在角落里,嫂子摸着他冻得发紫的手,哭着说:“愈儿,要不咱不读书了,找个活计混口饭吃吧。”
韩愈却把书箱抱得更紧了:“嫂子,不行!我爹说过,读书能改变命运,我要考上科举,让你过上好日子!”
那时候他读的书,都是捡来的旧书——有的是别人扔的,有的是他用半块窝头跟书铺老板换的,书页都缺了角,字也模糊了,可他看得比什么都宝贝。白天赶路,他就把书揣在怀里,有空就掏出来看;晚上在破庙里,就借着月光读,有时候看得太入迷,连蚊子咬都没感觉。
嫂子看他这么拼,既心疼又欣慰,省吃俭用给他买了支最便宜的毛笔,他把笔杆磨得光滑,写坏了笔头就自己换,一支笔能用大半年。有一回,他在墙上写“学而优则仕”,写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把墙写黑,才停下来对嫂子说:“嫂子,等我考上了,就把这几个字刻在咱家大门上。”
20岁那年,韩愈觉得读得差不多了,就跟嫂子说:“我要去长安考科举。”嫂子把家里仅有的一点积蓄塞给他,又给他缝了件新长衫(其实是用旧布改的),叮嘱他:“到了长安,照顾好自己,考不上也没关系,家里永远等着你。”
韩愈背着书箱,跪在地上给嫂子磕了三个头,转身就踏上了去长安的路。他以为,长安是他的“希望之地”,却不知道,这里等着他的,是一场“理想与现实”的残酷碰撞。
长安第一眼:从震撼到迷茫,这不是他想的“圣地”
韩愈走到长安东门,足足走了一个多月。一路上,他想象过无数次长安的样子,真站在城门外,还是被震撼到了——
城门比他见过的任何建筑都高,门口的士兵穿着铠甲,手里拿着长枪,眼神锐利;城里的街道宽得能并排走八匹马,两边的店铺鳞次栉比,酒肆、茶馆、书铺、绸缎庄,热闹得像过年;来来往往的人,有的穿着绫罗绸缎,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几个仆人;有的穿着粗布衣服,挑着担子,匆匆忙忙地赶路。
他攥着怀里的钱袋,小心翼翼地走进城门,心里既激动又紧张——这就是长安,是他梦寐以求的地方!他甚至开始想象,考上科举后,穿着官服,骑着马,风风光光地回宣城接嫂子的场景。
没高兴多久,他就发现不对劲了。
他先去了礼部报名科举,报名的地方挤得水泄不通,全是像他一样来考科举的举子。这些举子,跟他完全不一样——有的穿着华丽的长衫,手里拿着折扇,跟旁边的人谈笑风生,嘴里说的全是“我认识某人”“我给某某尚书送了礼”;有的围着考官的随从,递上银子,套近乎;还有的甚至雇了仆人,帮自己拎行李、拿书箱,派头比当官的还大。
韩愈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长衫,背着旧书箱,站在人群里,像个异类。有个穿着绸缎的举子路过,瞥了他一眼,笑着对身边的人说:“你看那小子,穿得跟叫花子似的,还来考科举,真是自不量力。”
韩愈攥紧了拳头,想上去理论,又忍住了——他是来考科举的,不是来吵架的。他默默走到报名处,递上自己的身份证明,报名的小吏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的衣服,没好气地说:“填好了,去那边等着吧。”
报完名,他得找个地方住。他听说城南的客栈便宜,就往城南走。一路上,他看见不少举子往权贵的府邸跑,有的手里提着礼盒,有的怀里揣着诗稿,不用想也知道,是去巴结权贵、求推荐的。
韩愈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从小读的是“非三代两汉之书不敢观,非圣人之志不敢存”,学的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可在长安,好像所有人都在“竞乘时而附势”,没人在乎你读了多少书,只在乎你认识多少权贵,送了多少礼。
他在城南找了家最便宜的客栈,房间小得只能放下一张床和一张桌子,窗户还漏风。掌柜的把他领到房间,撇着嘴说:“小伙子,住这儿的都是穷举子,你要是想找关系,可得往城北去,那边住的都是有钱人。”
韩愈没说话,放下书箱,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夕阳一点点落下,心里就空了——这就是他想了千百遍的长安?这就是他要实现理想的地方?为什么跟他想的,差这么远?
那天晚上,他没吃饭,就坐在桌子前,翻着带来的《论语》,翻了好几页,一个字也没看进去。隔壁传来举子们喝酒划拳的声音,夹杂着“我跟吏部李大人吃过饭”“我给户部王尚书送了两匹好布”的炫耀,韩愈听着,心里像堵了块石头,喘不过气。
他摸出纸笔,借着昏暗的油灯,写下了《出门》:“长安百万家,出门无所之。岂敢尚幽独,与世实参差。”写完后,他把纸揉成一团,又展开,眼泪掉在纸上,把“与世参差”四个字晕得看不清。
科举初体验:不是书读得好就行,得有“门路”
韩愈以为,只要书读得好,科举就能考上——可他错了,错得很彻底。
唐朝的科举,不是“唯分数论”,考官的主观意愿很重要,而要让考官“注意”到你,要么有权贵推荐,要么有文坛大佬赏识,像韩愈这样“没背景、没人脉、没钱”的穷举子,想考上,难如登天。
考试前几天,举子们都在忙着“行卷”——就是把自己的诗稿、文章送给权贵和考官看,求推荐。有的举子甚至雇了人,把诗稿抄几十份,挨家挨户地送;有的举子干脆天天守在权贵府邸门口,就为了能递上一份诗稿。
韩愈也想“行卷”,可他不认识任何权贵,也没钱雇人抄诗稿。他只能手写,写了几份最满意的文章,比如《争臣论》,里面写“君子居其位,则思死其官;未得位,则思修其辞以明其道”,表达想当官为民的志向。
他拿着文章,在长安的街道上瞎逛,看见官邸就想进去,可走到门口,看见士兵威严的样子,又不敢了——他怕被赶出来,更怕被人嘲笑。
有一回,他听说文坛大佬梁肃在曲江池边的酒肆里聚会,就揣着文章跑过去。酒肆里坐满了人,都是长安的文人墨客和权贵子弟,梁肃坐在主位上,谈笑风生。韩愈鼓起勇气,走到梁肃面前,鞠了一躬:“学生韩愈,来自宣城,久闻先生大名,特来献上拙作,望先生指点。”
梁肃愣了一下,看了看韩愈的穿着,又看了看他手里的文章,接过来看了几眼,然后递给身边的人,笑着说:“年轻人,写得还行,回去等着吧。”
韩愈以为有希望了,激动地说了声“谢谢先生”,就退了出去。可他等了好几天,一点消息都没有——后来他才知道,梁肃那天根本没仔细看他的文章,转手就给了别人,早就忘了他是谁。
考试那天,韩愈走进考场,心里既紧张又期待。考题是“以仁为己任”,他一看,心里乐了——这正是他擅长的!他拿起笔,文思泉涌,把自己对“仁”的理解,对“读书经世”的志向,全写进了文章里,写完后,他又检查了好几遍,觉得没问题,才交了卷。
出考场的时候,他看见其他举子有的愁眉苦脸,有的胸有成竹。那个之前嘲笑他的绸缎举子,拍着胸脯说:“我爹跟考官打了招呼,这次肯定能中!”韩愈听了,心里有点慌,但还是安慰自己:“没关系,我写得好,考官肯定能看中。”
放榜那天,长安城里挤满了举子,韩愈挤在人群里,从榜头看到榜尾,看了三遍,都没找到“韩愈”两个字。他以为看漏了,又挤到前面,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还是没有。
旁边有人中了举,欢呼雀跃,有人没中,蹲在地上哭。韩愈没哭,也没说话,默默地挤出人群,往城南的客栈走。路上的阳光很刺眼,他却觉得浑身发冷,像掉进了冰窖里。
他想起嫂子的叮嘱,想起在破庙里读书的日子,想起对长安的憧憬——这一切,好像都成了笑话。他以为“读书能改变命运”,可在长安,读书好,好像根本没用。
回到客栈,掌柜的问他:“小伙子,中了吗?”他摇了摇头,走进房间,把自己关在里面,整整一天没出来。掌柜的怕他出事,端了碗粥进去,看见他坐在床上,手里拿着《论语》,眼泪掉在书页上,却一句话也不说。
掌柜的叹了口气:“小伙子,别难过了,长安这地方,不是光靠读书就能考上的,得有门路。我见多了像你这样的穷举子,考个三五回都考不上的,习惯就好了。”
韩愈抬起头,红着眼睛问:“掌柜的,难道读书好,真的没用吗?”
掌柜的摇了摇头:“不是没用,是这世道,太现实了。”
“与世参差”也不低头:把书读成精神靠山,越挫越勇
韩愈没考上科举,他没回老家——他不服气,他觉得写得不差,没遇到“识货”的人。他决定留在长安,继续读书,明年再考。
可留在长安,得有钱吃饭、住店。他带的积蓄很快就花光了,只能找活计——他给人抄书,抄一页能赚几个铜钱;他给人写碑文,写一篇能换两斗米;有时候实在没钱了,就去城外的山上挖野菜,煮野菜粥喝。
有一回,他连续三天喝了野菜粥,饿得头晕眼花,抄书的时候,笔都握不住。掌柜的看他可怜,给了他一个馒头,他狼吞虎咽地吃了,然后又坐在桌子前,继续抄书。掌柜的问他:“小伙子,这么拼干嘛?回老家找个活计,不比在这儿受苦强?”
韩愈咬着馒头,说:“掌柜的,我不能回去。我答应过嫂子,要考上科举,要让她过上好日子。而且,我相信,读书肯定有用,只是时候没到。”
他还是像以前一样,每天读书读到深夜。客栈的油灯贵,他就等到月亮出来,借着月光读;买不起新书,他就把带来的旧书翻来覆去地读,《论语》《孟子》《荀子》,他都能背下来了,还在书页上写满了批注。
有时候,隔壁的举子会嘲笑他:“韩愈,别读了,再读也考不上,还是早点回老家吧!”他听了,不恼也不辩,只是把书翻得更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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