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苍蝇与壁垒(上)(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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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玩意儿我家小子也想要,上次他看见邻居家孩子有,闹了好几天”,伸手就想拿,手指都碰到盒盖了。

    “黑皮哥,小本生意,经不起折腾。”

    林凡的手比他们快一步,轻轻按住麻杆的手腕 —— 麻杆的手腕细得像根干柴,一捏就能感觉到骨头,他却硬撑着没缩,还想往回挣,脸都憋红了。

    林凡又把冬瓜的手往回推了推,语气依旧客气,指尖却带着劲:

    “这板奶算我请哥几个解渴,别弄坏了别的 —— 您看这铅笔盒,塑料的,一摔就裂,我还得卖给孩子呢,孩子盼着这盒呢。”

    他顺势把 AD 钙奶塞到黑皮手里,又从柜台下摸出个铁皮盒 —— 盒盖都锈了,是以前装饼干的,里面装着水果糖 —— 倒出三根橘子味的,糖纸皱巴巴的,有的还粘了点灰,递给麻杆和冬瓜:

    “两位兄弟也尝尝,甜的,孩子都爱吃,您拿回去给家里娃也行,不值钱的玩意儿。”

    黑皮愣了愣,显然没想到林凡这么 “上道”。

    以前他来闹,摊主不是跟他吵就是躲,有的还哭哭啼啼,林凡这态度倒让他有点意外。

    但他掂了掂手里的 AD 钙奶,嘴角撇得更厉害,露出点不屑 —— 这点东西可满足不了他:

    “凡子,你这就不实在了。哥几个来给你撑场子,就拿这个打发?”

    他拧开 AD 钙奶的瓶盖,猛灌了一口,奶液顺着嘴角往下淌,滴在花衬衫的油渍上,晕开更大的污痕,像块地图。

    他抹了把嘴,把奶瓶举着,语气里的凶气更重了:

    “我跟你说,这地方鱼龙混杂 —— 上周西边的废品站就被人偷了,你这棚子没个照应可不行。以后哥帮你看着点,免得有不开眼的来捣乱。你呢,一个月意思意思,给一百块‘辛苦费’,怎么样?”

    “一百块?!”

    王猛气得额头青筋直跳,像蚯蚓在皮肤下爬,看得清清楚楚。

    他伸手就抄起旁边修棚子用的榔头 —— 木柄是旧的,上面有不少划痕,是林凡从工地捡的,还带着点水泥印 —— 木柄在他手里攥得发白,指节都陷进木头里,留下几道印子。

    他往前跨了一步,榔头悬在半空,阴影正好罩住黑皮的脸,把黑皮的表情都遮暗了,声音里满是怒火:

    “黑皮你别太过分!这棚子一个月租金才三十,你开口就要一百,明抢啊!”

    林凡的心也沉了下去,像坠了块铅 —— 他早知道黑皮不会善罢甘休,却没想到胃口这么大。

    1998 年的家属区,普通工人月薪也就三百多,一百块相当于他小半个月的收入,他哪拿得出来?

    但他脸上的笑没散,只是更苦了,连声音都低了些,带着点哀求:

    “黑皮哥,您这可真是高看我了。您看这棚子,破破烂烂的,石棉瓦都漏雨 —— 前两天下雨,我接了半盆水,半夜还起来倒了一次;

    上个月从隔壁借了根电线,装了个 15 瓦的灯泡,晚上看货用,一个月电费都要五块。刨去租金三十、电费五块,再去了进货的本钱 —— 您看这 AD 钙奶,一板赚四块,一天卖十板才赚四十,还不一定能卖那么多 —— 我一个月能落下五十块就不错了。

    今天开张第一天,早上到现在就卖了两本笔记本、一块橡皮,赚了一毛五,刚才买半斤猪头肉还是赊的,一块七毛五,就想给猛子改善下伙食,他帮我看店也辛苦。”

    他指了指桌角还没收拾的油纸,纸上沾着点肉渣,油印在铺桌子的旧报纸上 —— 那是 1998 年 6 月的《晚报》,头版还印着 “抗洪救灾” 的新闻 —— 晕出小小的圈,空气里还飘着点淡淡的肉香,是猪头肉特有的味道。

    “少他妈跟我哭穷!”

    黑皮把 AD 钙奶瓶重重顿在柜台上,“哐当” 一声,奶液溅出来,洒在玻璃上,留下一道道白印,像鼻涕。他瞪着眼,唾沫星子横飞,连胡茬都翘起来了,声音也拔高了,在棚子里回荡:

    “老子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给我砸!”

    麻杆和冬瓜立刻撸起袖子,却没敢动 —— 麻杆伸手想掀柜台,玻璃柜没固定,一掀就能翻,但他指尖刚碰到玻璃边,就被王猛的眼神吓住了。

    王猛那眼神像要吃人,瞪得他手都抖了,赶紧缩了回去;冬瓜则想去踹棚子的木板,脚刚抬起来,看见王猛举着的榔头又高了些,赶紧把脚收回来,怕被砸到,连往后退了两步,差点撞到麻杆。

    “我看谁敢动!”

    王猛怒吼一声,声音像闷雷滚过家属区,隔壁废品站的狗都被惊得 “汪汪” 叫,连树上的蝉都停了声。榔头举过头顶,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手臂都在微微发抖 —— 他是真急了,怕黑皮砸了林凡的生计,这可是林凡好不容易才弄起来的。

    “今天谁敢动一下,我就跟谁拼命!”

    他往窗口一站,整个棚子的入口都被挡住,像堵不可逾越的墙,连风都吹不进来。

    阳光照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正好罩住黑皮,像要把黑皮吞进去。

    周围渐渐围过来下班的工人和邻居 —— 都是穿着工装的,有的刚从机床厂下班,手里还拿着铝制饭盒,饭盒上印着 “机床厂” 三个字;

    有人探头探脑,扒着别人的肩膀看,嘴里还小声议论;有人皱着眉,说 “黑皮又来欺负人了”。

    住在 2 号楼的张婶拎着菜篮子,里面装着两颗白菜、一把菠菜,菜叶上还沾着水珠,她站在人群外,嗓门格外大:

    “黑皮你干啥呢?欺负人家带孩子的算啥本事!林凡这孩子多老实,你也好意思下手 —— 你良心被狗吃了?”

    还有个穿工装的老头,是机床厂退休的李师傅,头发全白了,梳得整整齐齐,抱着胳膊站在人群前,声音虽轻,却透着股威严:

    “林凡这小伙子不容易,老婆走得早,就靠他一个人带孩子,你别太过分了!真要闹到派出所,老刘来了,你也没好果子吃 —— 拘留所的饭可不好吃!”

    黑皮也没想到王猛这个愣头青真敢拼命。

    他平时欺负人,对方要么怂要么躲,没见过敢举榔头的,一时被镇住了。他手还攥着 AD 钙奶瓶,指节都发白了,却没再说话 —— 他是来求财的,不是来打架的,真闹出血,派出所的老刘来了,他至少得蹲几天拘留,划不来。

    林凡趁机拉住王猛的胳膊,把榔头往下按了按,掌心的汗蹭在王猛的袖子上,湿了一大片。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慌,对黑皮说:

    “黑皮哥,何必动气呢?我是真拿不出一百块 —— 您要是不信,我把进货的账本给您看,上面都记着呢。

    这样,这个月我每天孝敬您一包烟,再加一瓶这个奶,您看行不?等以后生意真做起来,我肯定忘不了您的好处,到时候再给您加钱,您看咋样?”

    他早算过账:最便宜的 “经济烟” 一包八毛钱,AD 钙奶一块二,一天成本正好两块,一个月也就六十块 —— 比一百块少了近一半,还符合他 “小本生意赚不了多少” 的人设,不会让人怀疑他藏了钱。

    而且,每天见面给东西,也能少让黑皮找别的麻烦,算是 “花钱买平安”。

    黑皮眯着眼打量林凡 —— 看他穿着旧衬衫,袖口都磨破了,脸上满是疲惫,不像装穷的样子;又看了看举着榔头的王猛,王猛还瞪着他,榔头没放下,眼神里的火还没消;

    再扫了眼周围越来越多的邻居 —— 有人已经开始指指点点,说他 “欺负孤儿寡母”“没良心”,还有个穿西装的小伙子掏出了手机 —— 那是当时稀罕的诺基亚直板机,黑色的,在人群里格外显眼,像是要打电话报警。

    他咬了咬牙,心里盘算着:虽然没拿到一百块,但每天有烟有奶,一个月也能省不少钱 —— 他自己抽烟一天得两包,喝奶也得一块二,这样算下来,等于白拿;

    真闹大了,街道的李干事来了,他也得给几分面子,毕竟李干事管着家属区的治安,真把李干事惹了,他以后在这区里就不好混了,连赊账都没人肯给他。

    “行啊,凡子,你小子会来事。”

    黑皮冷哼一声,伸手夺过林凡递来的 “经济烟”—— 烟盒是软的,被他捏得变了形,烟都皱了 —— 揣进花衬衫的口袋里,口袋还破了个洞,能看见烟盒的一角。

    “那就按你说的来。但你记住,要是让我知道你阳奉阴违 —— 比如哪天不给烟不给奶,或者生意好了不上供,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他狠狠瞪了王猛一眼,眼神像淬了毒的针,带着威胁;又对麻杆和冬瓜挥了挥手:

    “走了!”

    三人晃晃悠悠地走了,黑皮走之前还不忘把那板没喝完的 AD 钙奶揣进兜里,奶液从瓶口漏出来,滴在他的牛仔裤上,留下道白印,像块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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