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佳人有思(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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掠过城下操练的七万忠顺军,眉头微蹙。手中那份从江陵传来的军情简报,边角已被他攥得发皱,上面“汉中失陷”“陈隆之退保重庆”的字样,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人心里发紧。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副将赵勇抱拳道:“将军,五千骑兵已完成集结,随时可接受调遣。”
孟之继转过身,月光洒在他年轻却透着坚毅的脸上,银甲反射着冷光。“赵叔,让他们再练半个时辰的骑射,特别是马上劈刺,务必做到收发自如。”他顿了顿,补充道,“告诉伙夫营,今夜加一餐肉脯,让弟兄们吃饱些。”
赵勇应声而去,心中却有些疑惑。连日来军情紧急,将军却始终按兵不动,只是一味操练,难道就不担心四川那边撑不住?
孟之继望着赵勇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他怎会不担心?重庆城虽经彭大雅苦心经营,终究是孤城一座,陈隆之新官上任,军心未稳,面对十五万蒙古铁骑,能撑多久实在难说。可他更清楚,义父孟珙的“东西策应”战略,最忌的就是急躁冒进。
大哥孟之经的水师沿长江而上,是为了保住入川的水路生命线,确保粮草军械能送抵重庆;二哥孟之缙留守江陵,看似清闲,实则掌控着整个京湖战区的粮草调度,前线数十万兵马的吃喝用度,全靠他居中协调,半点差错都出不得。而他麾下的七万忠顺军,是京湖最精锐的机动力量,既是襄樊的屏障,也是应对突发战局的利刃,一步都不能踏错。
“多线作战……”孟之继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垛口。前世那些在史书里看过的战例,此刻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蒙古人最擅长的就是分进合击,以快速机动撕开防线,当年他们西征时,便是靠着铁骑的速度与韧性,在多瑙河畔上演过千里奔袭的好戏。如今他们兵分几路压向四川,显然是想复刻当年的战术,让大宋军队顾此失彼。
他走到城墙内侧的沙盘前,这是他亲自动手制作的模型,从襄樊到重庆,从江陵到夔州,山川河流、关隘要道都标注得清清楚楚。手指点在汉中的位置,那里已插着代表蒙古的黑色旗帜,像一颗毒瘤,楔在蜀地与京湖之间。
“要破多线作战的困局,就得让敌人的‘多线’变成‘单线’。”孟之继喃喃道,眼中闪过一丝锐光。他想起义父常说的“以静制动,以点破面”,此刻才算真正悟透其中的深意。
四川战场看似危急,但若蒙古人急于求成,必然会拉长补给线。汉中到重庆一路多是崇山峻岭,粮草转运本就困难,只要能在沿途设下几处埋伏,袭扰他们的粮道,便能迟滞其攻势。可谁去执行这袭扰任务?大哥的水师擅长水战,不擅山地奔袭;四川本地军队新败,士气低落,怕是难当此任。
孟之继的目光落在襄樊西侧的武当山,那里山势险峻,林间小道密布,若是派一支精锐骑兵隐蔽其中,既能监视蒙古动向,又能随时袭扰其侧翼,岂不是两全其美?他伸手从沙盘旁拿起一支红色小旗,插在武当山南麓:“此处可设一哨,五百人足矣,需精于骑射,擅长山地作战,这不就是忠顺军前军步甲营干的活儿了吗?”
可这还不够。蒙古人若在四川受阻,极有可能转头攻打京湖,襄樊作为京湖核心,必然首当其冲。七万忠顺军看似不少,但若分兵防御,怕是处处皆虚。他忽然想起前世看过的“弹性防御”理论——与其处处设防,不如集中力量,在关键节点形成拳头,待敌人露出破绽,再以雷霆之势反击。
“襄阳城防坚固,可把忠顺军前军步甲营三万步兵驻守,由跟随义父多年的老副将赵勇统领,加固城垣,多备滚石箭矢。”孟之继又拿起一支黄旗,插在襄阳城内,“樊城地势较低,易攻难守,留忠顺军后军弩兵营一万兵马虚张声势,若蒙军来攻,不必死战,退守襄阳即可,把樊城变成空城,让他们占之无用。”
剩下的忠顺军中军蛮族铁骑三万兵马,该如何调配?孟之继的手指在沙盘上快速移动,从襄樊到随州,再到荆门,一条无形的线路渐渐清晰。这三万人必须保持高度机动,时而佯攻随州,吸引蒙古注意力;时而驰援荆门,巩固侧翼;一旦四川那边传来战机,便能迅速沿汉水南下,经江陵入蜀,与大哥的水师形成夹击之势。
“还得有一支奇兵。”孟之继的目光投向襄阳前面的信阳,那里是蒙古大军可能迂回途径的路线。他想起自己着手建制的那支秘密部队——隐卫。若是把他们交给王大用,安排隐蔽在信阳山林,待蒙古大军过境时,以火器袭扰,定能打乱其阵脚。
思绪渐趋明朗,孟之继拿起笔,在羊皮纸上快速勾勒:
其一,设武当山别动队,五百骑,由赵勇麾下的悍将刘洋统领,携带足够三月的干粮,昼伏夜出,专袭蒙古粮道,不求歼敌,只求拖延。
其二,收缩襄樊防线,襄阳主守,樊城诱敌,以三万步甲营依托城防消耗敌军,万不可贪功冒进。
其三,三万蛮族铁骑编为“蛮龙军”,自己亲率,沿汉水布防,保持每日百里的机动能力,随时响应东西两线战事。
其四,一万隐卫隐蔽信阳,由精通火器的副将杜洪义带领,备好火箭与炸药,待蒙古大军出现,即刻实施突袭,重点摧毁其攻城器械。
写完最后一笔,他放下笔,羊皮纸上的字迹力透纸背,仿佛已能看到铁骑奔袭、火光冲天的景象。前世的记忆如同一盏明灯,让他在这乱世迷局中,总能提前嗅到危险的气息。他知道蒙古人接下来极有可能分兵攻打夔州,试图切断四川与京湖的联系,而那里正是大哥水师的必经之路,必须提前示警。
“来人。”孟之继扬声道。
亲卫快步上前:“将军有何吩咐?”
“备一匹快马,将这份信送至关羽庙码头,交给水师的张世杰都督,务必让他亲启。”孟之继将写好的信函封入蜡丸,“告诉张都督,蒙古人或许会在瞿塘峡设伏,让他务必小心,可在船队两侧派小艇探查,遇袭时切勿恋战,先冲出峡口与大哥汇合。”
亲卫接过蜡丸,郑重收好,转身疾步离去。
城楼下的操练声渐渐平息,七万忠顺军列成整齐的方阵,甲胄在月光下连成一片银色的海洋。孟之继走下城楼,穿过队列,将士们纷纷挺直脊梁,目光中满是敬佩。这支军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从最初收编的流民、降兵,到如今军纪严明、悍不畏死的劲旅,他付出的心血,只有自己知道。
“弟兄们!”孟之继的声音在夜风中传开,清晰而有力,“四川告急,蒙古铁骑已踏破汉中,重庆危在旦夕!朝廷命我等坐镇襄樊,随时驰援!”
他拔出腰间长刀,直指北方:“我知道你们中有人的家人在四川,有人的故土被蒙古人践踏!但我们不能慌,不能乱!义父说过,东西策应,互为犄角,方能破敌!我们守在这里,既是守护襄樊,也是守护四川的后路,守护整个大宋的命脉!”
长刀归鞘,发出清脆的响声。“今夜好生歇息,明日卯时,蛮龙军随我出征,沿汉水布防!其余弟兄,随赵副将加固城防!记住,我们是忠顺军,忠于家国,顺乎民心,只要我们在,蒙古人就休想踏过襄樊一步!”
“忠于家国!顺乎民心!”七万将士齐声呐喊,声震夜空,连汉江的流水似乎都为之一顿。
回到帅帐,孟之继铺开地图,再次审视自己的谋划。多线作战的难点,在于如何在保持主线稳固的同时,灵活调配兵力应对突发状况。前世那些因分兵不当而导致全线崩溃的战例,时刻在他脑海中警醒着。他必须确保每一步都落在实处,既要给义父的“东西策应”战略打牢基础,也要为可能出现的变数留下后手。
比如,若陈隆之守不住重庆,他的蛮龙军能否及时入川,与大哥的水师配合,在长江沿线构筑新的防线?若蒙古人转而攻打襄阳,樊城的诱敌之计能否成功,为机动兵力争取回援的时间?甚至,他还想到了更坏的可能——若是江陵出现异动,二哥能否稳住后方,他又该如何回援?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图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影,如同一条无声的界线,分隔着安稳与战火。孟之继揉了揉眉心,连日的操劳让他眼底泛起血丝,可心中的斗志却愈发炽烈。他知道,这场仗不好打,蒙古铁骑的凶猛,朝堂的掣肘,甚至弟兄们的疲惫,都是必须面对的困难。
但他别无选择。就像义父在江陵坚守,大哥在水师破浪,二哥在后方调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战场,自己的坚守。他手中的七万忠顺军,是京湖的利刃,也是最后的屏障,他必须让这把利刃足够锋利,足够坚韧,才能在这风雨飘摇的乱世中,劈开一条生路。
帐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三更天了。孟之继吹熄烛火,走到榻边,和衣躺下。他需要休息,明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只是闭上眼,脑海中依旧是沙盘上的旗帜,是将士们的呐喊,还有记忆深处那抹黄衣的身影…都是前世的记忆与今生的责任交织在一起的重量。
汉水无声流淌,襄樊城头的灯火次第熄灭,唯有帅帐的屋檐下,一盏孤灯还亮着,如同黑暗中警惕的眼睛,注视着北方的动静。一场无声的谋划,正在这寂静的夜色中悄然铺开,等待着与蒙古铁骑的正面碰撞。而孟之继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重阳宫的客房里,黄蓉仍望着窗外出神。郭靖默默站在她身后,想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远处的钟声传来,沉闷而悠长,像是在为这风雨飘摇的天下,敲打着不安的节奏。
襄阳的月夜,樊城的渡口,少年清澈的眼眸,与眼前的委屈、师门的隔阂、远方的战火交织在一起,在黄蓉心中酿成一杯复杂的酒,辛辣而苦涩。她不知道杨过此刻身在何处,是否安好;也不知道襄阳的防务是否稳固,蒙古铁骑何时会南下。她只知道,这乱世之中,每个人都在挣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委屈与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