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夫与情夫(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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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齐王生得同李元祁有一两分相像,眉目间的矜贵气度一脉相承。只是和太子那种精致如琢的俊美不同,李慎的英俊是开阔而雍容的,顾盼之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豪放与侵略性,即使与文简对视也毫不避讳。
文简被他灼热的目光一烫,却是别开了眼。
她如今才刚“跳槽”到太子阵营,虽然只是口头达成了初步合作意向,但面对这位“前上司”,还是避嫌为妙。
更何况,她实在拿不准该用什么面目应对齐王。是演一出身不由己的哀怨?还是见到情人的欣喜?或是重伤垂危的忧虑?乃至祈求他救她脱离“苦海”的恳切?
既然拿捏不好,不如埋头当鹌鹑。
齐王却又向她深望了一眼,收了目光,行了个略显潦草的臣下之礼,口中却是郑重:
“臣弟闻得显德山惊变,心焦如焚,特来请安。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太子殿下恕罪,嫂嫂海涵。”
他身着玄青色团窠纹箭袖锦袍,腰束革带,一身打扮干净利落,毫无冗饰,举手投足也尽是飒爽之气。
按制,这处宫室是太子妃在禁苑的居所,李慎这个小叔子不该来。
但秋?期间规矩本就不如宫中严苛,再加上非常时期,“忧心储君”的旗号一打出来,旁人挑不出他的毛病。
“今太子殿下无恙,实乃宗社之福,臣弟不胜欣慰!”
他到底有多“欣慰”,别人无从得知,文简倒是很清楚。
她瞥眼又向他打量了一下,李慎的台词虽然恳切,眼神里却总是有一丝藏不住的倨傲在。
这个人总是觉得自己母族出身、才具样样强过太子,从前的长孙简便很为他这份睥睨一切的自信和骄傲着迷。
可究竟是自信还是自负,文简觉得也还难说。
李元祁端坐着受了他这一礼,平和的声线里有恰到好处的疲惫与疏离。
“劳烦四弟挂念,孤无事,只是太子妃伤势沉重,令人忧心。”
他面容?丽张扬,表情却沉稳内敛,仿佛阅过千帆的从容和深不可测的威仪恰似幽深潭水,反而盖过了齐王那份外放的锋芒。
话锋微顿,李元祁转而看向榻上的太子妃。
面前这张侧脸容色殊绝,文简却无暇细赏,她勉力撑起了身子,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诚恳真挚:
“我……”
刚一动,胸前箭创骤然被牵动,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袭来,让她倒吸一口冷气,眼中瞬间泛起生理性的泪光,话语也为之一滞。
李元祁蹙了下眉,似是担忧。
李慎这个情夫却不知为何,眼中一亮。
文简没精力细究这两人截然不同的心绪,她借着这片刻停顿,不动声色地调整了自称,也借着这泪水适时地抒情道:
“臣妾死生有命,只恐不能再侍奉殿下,为殿下去烦解劳。”
她能感受到李慎那直勾勾的目光正钉在自己身上,却恍若未觉,只对着李元祁继续说道:
“幸得殿下洪福庇佑,留得残躯。往后……妾只愿常伴殿下左右,分忧万一,再无他念。”
她声音轻弱,因忍痛而微颤,却字字清晰。
李元祁只是静静听着,深邃的眼眸看不出情绪,让文简忍不住猜测,他到底有没有听出自己这番话里的弦外之音??她这次是彻底地投诚!
另一边的李慎闻言压下眼底的嘲弄,望着文简那张苍白孱弱却异常坚定的脸,唇角勾起意味不明的弧度:
“嫂嫂此言差矣。您是将来的皇后,注定要母仪天下,统御六宫,为天下女子之表率,肩上责任重如山岳,怎能轻易说出‘再无他念’这般委尘韬光之语?”
他刻意在“皇后”二字上咬了重音,目光灼灼地看过来:“况且,这世上心系嫂嫂安危、盼您凤体安康之人,还多着呢。嫂嫂定要好生将养,早日康健才是。”
说得好似随意闲谈,话中之意却让文简暗自一惊。
“她是未来的皇后”,却并没指明皇帝是谁。这正是李慎平日里给原身长孙简的许诺??大事若成,待他继位,她当为六宫之首。
“心系嫂嫂之人还多着”??这几乎是在明示,他李慎依旧“心系”着她!可又是不是在暗示那支冷箭并非他所命,其中另有隐情?
文简挑起眼帘,正对上李慎眼中那似是占有欲般的热切。
这对视是如此的不合时宜,可也因着这份禁忌,竟那让那眼神在跳跃的烛火下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近乎偏执的“诚挚”来。
文简有一瞬的怔然。
便在此时,一道身影倏然介入两人之间,挡住了那胶着的视线。
李元祁一手稳稳托住文简单薄的肩膀,另一只手拉过柔软的锦垫,让她安稳地倚靠好。
动作看似轻柔,却同掐住她脖颈时一样,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四弟说得极是。”他垂眸看着文简,声音里揉入了不容错辨的怜惜与温柔,目光隐晦地掠过文简颈间用以遮掩指痕的锦帔。
“别再说什么傻话,安心养伤。孤的身边,不能没有你。”
被他一盯,文简只觉喉间一阵幻痛。她定了定神,当着李慎的面,向李元祁露出一个浅淡而脆弱的笑。
李元祁与李慎这两个人,谁真谁假、谁好谁坏、谁信得过谁信不过,她都一无所知!在当下,最稳妥的选择便是矫正原身身份的错位。
从前她是太子妃,却与齐王牵连不断,这件事本身便有着极大的风险!
而文简却是不会再冒险的!
原身是什么样的身份,她就该做什么样的事。
她那笑意不似曾经的长孙简那样明媚鲜妍,也并非刻意为之的娇饰,而是如同大雪初霁时厚重云层中透出的一缕微光,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心照不宣的清醒,还有一分不可辨查的隐忍。
李慎不知在想些什么,他随手摆弄着桌上一张绣了一半的扇面,听着二人的你来我往,似有不屑一般勾了勾唇角。
李元祁却是迎着文简的目光微眯起眼,向殿外吩咐道:“来人,传太医。太子妃醒了。”
李慎仿佛没了兴致,扔下扇面,回身门外自随从处取来一方礼盒,往案几上一放。
“太子妃玉体为重,臣弟带了江南道名医秘制的金疮药,还有波斯胡商进献的苏合香丸,对伤势愈合有些裨益,望嫂嫂不要嫌弃,多少用上一些。”
文简眼帘低垂:“齐王殿下有心了,这两样东西都名贵非常,妾怎会嫌弃?只是如今伤重,用药用物不敢自专,一则需遵医嘱,二则……”
她转向李元祁,目光与声音一样轻软,带着全然的依赖:
“全凭殿下做主。”
李元祁抬手示意内侍收下,语气平淡:
“四弟一片好意,待会同太医商量下就是了。”
文简仍旧不去看李慎,低声道:“臣妾知道了。”
去通传太医的侍从匆匆离去,旋即一列宫人悄无声息地鱼贯而入,为首的司馔女官的托盘上端放一只越窑青瓷盏,后面的几名宫女各托着鎏金盘,上置琉璃碗,盛着糖渍樱桃、透花糍一类的蜜饯和果子。
这一行人皆眼眶泛红,显然方才皆以为她们的主上已然香消玉殒。
排在最后的一名小宫女更是哭肿了眼,肿得只剩两条细缝,却仍努力从那缝中投来关切的目光。
文简一时叫不出她的名字,但心中不由一暖,朝她安抚性地微微一笑。
那小宫女顿时精神大振,努力将眼睛睁大了些,脸上焕发出光彩。
其余宫人皆低眉顺目,屏息做事,为首女官娴熟地向李慎奉上茶盏。
李慎抬手去接,不知怎地,那茶盏竟猛地一歪,滚烫的茶汤尽数泼洒在他玄青色的锦袍上!
“奴婢万死!请殿下恕罪!”女官吓得脸色惨白,即刻伏跪在地,声音忍不住颤抖。
她是在宫中年久的老人,深知这位齐王殿下绝非宽宏大量之主,此刻冷汗已涔涔而下,伸手欲去擦拭。
李慎却避开她的手,袍袖一抖,取出一方锦帕自行擦去水渍,面色沉冷道:
“如此毛手毛脚,怎堪侍奉太子妃?”
女官只是不住叩首,连称“万死”。
文简原本默默地看着热闹,她觉得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人家姑娘都这么诚恳地道歉了,谁没有个失手的时候……
可忽然间,她发现李元祁与李慎的目光,竟不约而同地投向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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