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夫与情夫(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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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蓦然惊觉??自己此刻是此间主人,宫人失仪,理应由她下令处置!

    婢女烫伤了“情郎”,若是从前的长孙简,会如何?想必不会刻意偏袒。

    可若要罚……文简看着那抖如筛糠的年轻姑娘,实在于心不忍。

    不敢犹豫太久,顿了片刻,她板起脸严厉道:

    “蠢材!烫伤齐王殿下金躯,岂是你万死便能抵过的?!来人,将她带下去,待本妃稍后重重责罚!”

    那女官闻言,面色反而一松,仿佛得了特赦般,叩头应是,被人带了下去。

    李慎事不关己地兀自理着袍袖,话锋却陡然一转,似是随口问起:

    “伤害太子与嫂嫂的那些狂徒,殿下可查到了什么线索?”

    文简却知道,这才是他此时来这里最重要的目的。

    她偷偷抬眼,只见李慎姿态虽是漫不经心,挽起的袖口下手臂却是紧绷着,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即将要听到的回答上。

    李元祁还是那副淡然模样,缓缓摇了下头。

    “皆是死士,齿□□囊,无一活口。不过想来,与进犯京师的突厥人脱不了干系。”

    李慎捻着袖口的绣封,端详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李元祁则接过宫人新奉上的错金暖壶,亲自放入文简的锦被中,换下已微凉的旧瓶。

    动作从容不迫地做完,才抬眼淡然一瞥。

    “这些忘恩负义的突厥狼子!其罪当诛!”李慎收敛神色,适时地涌起痛心与愤慨:

    “臣弟明日便奏请父皇,准我带一支精兵杀回长安,必将那些狂徒碎尸万段,以泄此恨!”

    李元祁的言辞亦如那暖壶般滴水不漏:

    “四弟忠勇,孤心甚慰。然适才听闻崔擎已率左武卫夺回芳林门,父皇亦已命独孤敬星夜回援。此事关系国体,你我更该谨守本职,一切……静候父皇圣断便是。”

    他微顿,语气轻松道:“至于真凶??”

    “自是跑不掉的。”

    李慎沉默片刻,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手指在下巴上轻捻了两下,还待再说,刚好太医背着药箱,在内侍的带领下疾步走了进来。

    他便起身道:“臣弟知道了。”

    “太医既来,臣弟不便打扰太子妃静养,先行告退。”

    李元祁亦起身给太医让开位置,微一颔首以示准允。

    李慎又道:“愿太子妃芳体早日痊和。”

    “多谢齐王。”

    文简规规矩矩地向他点头,抬眼一望,对方那深黑的眸中,依旧像是燃烧着未尽的野火,更添了几分没能得到回应而产生的疑虑与焦躁。

    她忽恍然,自己猜不透齐王,齐王现在又何尝不是猜不透她?

    他一定还会找机会再来“探望”或另行相约。

    躲不掉的。

    想到这,文简这一次没再闪避,而是朝他笑了笑。

    初看似是安抚,细瞧却又没了那意味。

    她双唇因失血而淡至近乎无色,长睫犹带潮意,这份憔悴非但未曾折损容颜,反而为她染上了一份动人心神的脆弱,如同风雨之中的素白梨花,异常惹人怜惜。

    李慎眼中那份目空一切的狂傲陡然一凝,只觉得这女子似乎有了些变化,却又说不上何处变了。

    但他并不多做耽搁,后退几步,利落地转过身,大步流星地出殿去了。

    文简心神放松了些,她实在累极,阖着眼由着太医仔细检视、换药,又下去开具药方。

    待一切忙完,她才发觉,李元祁竟还未离去。

    他姿态松弛地坐在方才李慎所坐的位置上,手中把玩着一块不知从何处拾起的锦帕,垂眸端详,若有所思。

    直到众人尽数退去,室内重归寂静,只剩他们二人时,他才缓缓地重新看向她。

    文简自觉或许该起身说话,可稍一动弹便浑身剧痛,索性放弃,躺在榻上轻声道:“殿下忙碌一日,想必也乏了,还请早些回去安歇,保重身体要紧。”

    ??实则她已困得眼皮打架。

    “不急。”李元祁的语气的确不急,慢悠悠地,有点洞悉一切的了然意味:“太子妃……没有什么想同我说的?”

    文简本以为有些事已心照不宣,但既然领导要求详细汇报,她自当知无不言。

    于是她侧过身,忍着疼痛,正色面对李元祁:

    “殿下,齐王之事,想必您早已心中有数了。”

    显德山上,东宫卫率来得那般迅速及时,若非早有布置,岂能如此?

    李元祁不置可否,只道:“愿闻其详。”

    文简对新身份适应了许多,面对他时也更为从容,坦言道:

    “我听信了齐王的话,昨日故意诓骗太子殿下说我父亲秘密回京,有要紧的事需与您密谈。父亲他担着前线的钱粮转运,若有什么差错,重则可能伤及国本,齐王他料定殿下必去不可。”

    李元祁点了下头。

    文简接着道:“显德山地处偏僻,齐王早已埋伏胡人死士,意在取殿下性命。他这些年,暗中蓄养了不少此类亡命之徒,专行刺杀勾当。”

    李元祁目光微凝:“可知养在何处?”

    “具体所在,臣妾确实不知,也未曾见过。”

    文简摇头,随即提供另一线索:

    “但臣妾知道,御史台张中丞之死,便与他有关。彼时臣妾与他在曲江池上……相见,有胡人下属前来回禀,他并未避讳臣妾。”

    她一边说,一边悄然观察李元祁。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醒、清晰地打量这位名义上的夫君。

    乌纱?头一丝不苟地束着墨发,垂下的缨带纹丝不动,更衬得他面容俊雅,姿仪端方,却也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凛然与疏离。

    对于长孙简与李慎私会之事,他面上毫无波澜,只在听到张中丞时,眉峰一挑:“张蕴主理御史台,担纲一应庶务,这种要员,他也敢动?”

    此事对原身冲击极大,记忆深刻。

    “是。齐王向来……胆大妄为。”文简斟酌用词。

    “张中丞曾力主不接纳胡人难民,他的死,便顺理成章地被归咎于胡人复仇。”

    说完,她又将话题引回自身:

    “今日,臣妾依先前计划躲入车底,本以为安全,未料仍遭灭口。”

    “以胡人的强弓硬弩,若非箭矢穿透车轮时偏离了少许,臣妾早已毙命,无缘再向殿下陈情了。”

    事实上,原身长孙简确因此一箭而香消玉殒。

    此刻文简细想,放箭者未必真是李慎所指使,局势混乱,现有记忆中的好几方都有嫌疑,甚至……也包括眼前之人。

    但此刻,她只能将这罪名扣在李慎头上。

    她想起长孙简的结局,不由生出几分真切的悲凉与唏嘘:“臣妾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许多事,已然看清。他既如此绝情狠辣,臣妾只恨自己当初眼盲心瞎,竟还妄想与他合谋,行刺殿下……实是罪该万死!”

    再想到自己甫一穿越,便背负上这等谋害储君的重罪,文简悲从中来,泪水潸然,倒有七分是真。

    “唯望殿下念在家父兄长为国血战沙场,念在臣妾如今诚心悔过、迷途知返,宽宥臣妾此番罪行。自此以后,妾定然洗心革面,一心辅佐殿下,绝无二志!”

    ??东宫养着那么多闲人,也不多她一个吧?文简只求能安安生生混吃等死便好!

    杀人未遂,还求苦主原谅,这事放在以前,文简听了都想骂人。

    可方才李元祁也刚对她下过杀手,一来一去,勉强算是……扯平了?

    李元祁静默片刻,无波无澜地问:“就这些?”

    自然还有些陈年旧账,但既然对方不知,又何必主动交代?文简果断选择隐瞒,又再三表了一番忠心,言辞恳切,声泪俱下。

    李元祁一一听完,淡淡颔首,起身似欲离开。

    文简心头一松,以为终于能得片刻安宁,好好睡上一觉。

    然而,就在她即将躺平的刹那,李元祁却脚步一转,向床榻边踱近几步。

    他指尖拈着那块一直把玩的锦帕,手腕一松,任其轻飘飘地落在她枕边,目光凝在她骤然绷紧的脸上:

    “此物,太子妃……如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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