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倘塘废弃工厂白鞋飘(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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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的那天。就像倘塘镇的雨,虽然带着铁锈味,却总能洗去些什么,留下些什么。特稿发表后,倘塘镇突然热闹起来。不少民俗爱好者和探险者慕名而来,都想亲眼看看那座传说中的白鞋坊。镇政府索性将废弃厂区修缮一番,开辟成了 “利民鞋厂历史陈列馆”,林秀成了这里的讲解员。
我再次来到倘塘时,正赶上陈列馆开馆仪式。林秀穿着改良的旗袍,站在阿珍的照片前,向游客讲述那段尘封的历史。她的声音清亮,眼神坚定,再也不见当初的怯懦。
“这是当年的次品胶鞋,刘管事就是用它们调换了优质原料。” 她指着展柜里的展品,“而这半只烧焦的白鞋,是阿珍姨婆留下的最后线索。”
人群里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听完讲解后久久不肯离去。她拉着林秀的手,从包里掏出个布包:“姑娘,你看看这个。”
布包里是双绣着梅花的鞋垫,针脚细密。“这是我母亲做的,她当年也在这鞋厂做工,说有个叫阿珍的姐妹,总帮她抢重活干。” 老太太抹着眼泪,“母亲临终前还念叨,阿珍是个好人,不该落得那样的下场。”
林秀把鞋垫放进展柜,和那双白鞋的残片放在一起。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两件物品仿佛在无声地对话。
那天下午,我在陈列馆的留言簿上看到很多留言:
“愿每个善良的人都被温柔以待。”
“历史不该被遗忘。”
“那双鞋,其实是正义的眼睛吧。”
离开倘塘时,林秀送了我一双布鞋,是她亲手做的,鞋底纳着细密的针脚。“这是按当年的样式做的,” 她说,“我奶奶教我的,她说手艺不能丢。”
车窗外,白鞋坊的红砖厂房在夕阳下泛着温暖的光。我突然明白,有些东西比传说更长久,比如善良,比如真相,比如一双鞋里藏着的,关于尊严与正义的故事。
半年后,我接到林秀的电话,她的声音带着些许犹豫:“李记者,你能不能再来一趟倘塘?出了些怪事。”
赶到陈列馆时,发现好几件展品被移动过位置,最奇怪的是,那双白鞋残片竟出现在了当年阿珍工作的缝纫机旁。
“夜里值班的保安说,听见展厅里有脚步声,像是有人穿着硬底鞋在走。” 林秀指着监控录像,画面里空无一人,但确实能看到展柜的玻璃门自己打开了。
我们调取了所有监控,发现在凌晨三点,总有个模糊的白色影子在展厅里移动,最后停在阿珍的照片前。
“会不会是刘管事?” 我想起那个独眼老人,他上个月去世了。
林秀摇摇头:“他的葬礼我去了,走得很安详。”
当晚我们留在陈列馆守夜。凌晨时分,缝纫机突然 “咔嗒” 响了一声,我和林秀同时站起来,看见那双白鞋残片正悬浮在缝纫机上方,像是有人在穿着它踩踏板。
“阿珍姨婆?” 林秀轻声问。
残片轻轻晃动了一下,然后缓缓落在缝纫机的踏板上。踏板随之上下移动,仿佛真的有人在操作。
我突然注意到缝纫机的抽屉没关严,里面露出个蓝色的本子。打开一看,是本考勤簿,上面记录着 1946 年所有女工的出勤情况。在阿珍的名字后面,最后一天的记录被划掉了,旁边用铅笔写着个 “活” 字。
“她没死?” 我和林秀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这时白鞋残片又飘了起来,朝着仓库的方向移动。我们跟过去,发现仓库的角落里有块松动的地砖,掀开后露出个小木箱,里面装着几件旗袍和一张字条:
“吾妹秀琴(林秀奶奶的名字),火起时得一士兵所救,现已随军南下。待天下安定,必归乡寻你。鞋为信物,见鞋如见人。—— 阿珍”
字条的日期是民国三十五年八月十五,距离火灾已经过去一个月。
第八章 跨世寻觅
我们拿着字条去请教镇上的老人们,终于有位九十多岁的老兵回忆起,当年确实从火场里救出过一个穿旗袍的姑娘,后来她跟着部队去了云南。
“她总说要找自己的小妹,” 老兵浑浊的眼睛亮了起来,“还说自己会做鞋,要给我们做一辈子军鞋。”
林秀决定去云南寻找姨婆的下落。我帮她联系了当地的报社和志愿者,半个月后传来消息,在腾冲的一个养老院里,有位叫陈珍的老人,年轻时是鞋匠,说话带着倘塘口音。
我陪着林秀赶到腾冲时,老人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手里拿着针线缝补鞋子。她的头发花白,但眼神清澈,看到林秀手里的白鞋残片时,突然颤抖起来。
“这是我的鞋……” 老人的声音哽咽,“我找了秀琴一辈子。”
原来阿珍当年被救后,为了不连累家人,改随救她的士兵姓陈。后来她在云南安家,成了随军鞋匠,一直到退休都没停下过做鞋的手艺。
“我总梦见那个火夜,” 老人握着林秀的手,“梦见我那半只鞋,总觉得它在等我回去。”
林秀把老人接回了倘塘。开馆那天,陈珍老人穿着林秀做的布鞋,站在陈列馆的门口,看着 “利民鞋厂” 的石匾,泪流满面。
那天晚上,白鞋坊再也没有出现过灵异现象。监控里的白色影子消失了,缝纫机也安静下来。
我想,阿珍的执念终于了了。她不是在寻找那只鞋,而是在寻找回家的路,寻找一个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
离开倘塘前,陈珍老人送给我一双她亲手做的白胶鞋,和当年那双一模一样。“穿着它走路,心里踏实。” 她说。
现在这双鞋放在我的书柜里,每当我写稿遇到瓶颈时,就会看看它。我知道,有些故事值得被记住,有些坚持值得被尊重,就像这双鞋,历经风雨,却依然洁白。
陈珍老人回倘塘后,并没有闲着。她在陈列馆里开了个小小的制鞋作坊,教镇上的年轻人做传统布鞋。每天清晨,作坊里就传来 “哒哒哒” 的缝纫机声,和当年鞋厂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仿佛时光从未流逝。
林秀也跟着老人学做鞋,她的手艺进步很快,尤其是纳鞋底,针脚又密又匀。“姨婆说,做鞋和做人一样,要扎实,要用心。” 她一边飞针走线,一边对我说。
有次我去作坊,看到一群孩子围着陈珍老人,听她讲当年的故事。“那时候我们做军鞋,都在鞋底纳上‘抗日救国’四个字,藏在里面,既不影响穿鞋,又能表达心意。” 老人拿起一双做好的布鞋,指着鞋底给孩子们看。
孩子们听得入迷,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手问:“阿婆,那现在的鞋底里藏着什么呀?”
陈珍老人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藏着我们的日子,越来越好的日子。”
作坊的墙上挂着很多照片,有陈珍年轻时在部队做鞋的样子,有林秀给游客讲解的身影,还有孩子们拿着自己做的小布鞋的笑脸。最显眼的是张合影,陈珍和林秀站在中间,周围是作坊的学员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双刚做好的鞋。
“下个月我们要去参加非遗博览会。” 林秀兴奋地告诉我,“带着我们做的布鞋,让更多人知道倘塘的制鞋手艺。”
我看着她们忙碌的身影,突然明白,有些东西比传说更有生命力。那双漂浮的白鞋,或许只是一个引子,它引出的不仅是一段历史,更是一种传承,一种对善良和正义的坚守。
离开倘塘那天,我又去了白鞋坊。夕阳下,厂房的影子被拉得很长,陈列馆的窗户里透出温暖的光。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和作坊里的缝纫机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独特的乐章。
我想,这大概就是阿珍当年想要的吧 —— 一个没有火灾,没有阴谋,只有欢声笑语和踏实生活的倘塘。而那双白鞋,终于可以安心地休息了。
几年后,我再次来到倘塘,是因为收到了林秀的结婚请柬。她的丈夫是作坊的学员,也是位年轻的鞋匠,两人打算婚后一起把制鞋作坊做大。
婚礼在陈列馆的院子里举行,陈珍老人穿着崭新的旗袍,坐在主位上,看着新人交换戒指,笑得合不拢嘴。院子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布鞋,都是作坊学员们做的,五颜六色,像一片盛开的花。
席间,林秀端着酒杯走到我面前:“李记者,谢谢你当年帮我们找到了真相。”
“该谢的是阿珍老人,是她的坚持让故事有了圆满的结局。” 我说。
这时,陈珍老人颤巍巍地走过来,手里拿着个红布包:“孩子,这是给你的。”
打开一看,是双小巧的白胶鞋,和当年那双一模一样,只是鞋跟处没有了暗红的污渍,取而代之的是一朵绣上去的梅花。
“这是我做的最后一双鞋了。” 老人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睛不行了,做不动了。但看到孩子们能把这手艺传下去,我就放心了。”
婚礼结束后,我独自走到白鞋坊的主楼前。阳光正好,透过修复好的窗户照进大厅,地上干干净净,房梁上空空如也。再也没有漂浮的白鞋,只有墙上挂着的 “利民鞋厂历史陈列馆” 的牌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想起刚来时听到的传闻,想起那个漂浮的白影,想起地窖里的秘密。这一切就像一场梦,梦醒了,留下的是真实的温暖和希望。
或许,每个地方都有这样的传说,它们像一双双眼睛,注视着过往,也指引着未来。而我们要做的,就是用心去倾听,去寻找,让那些被遗忘的故事,重新焕发生命力。
离开倘塘时,车窗外的景象已经变了样。新修的公路宽敞平整,路边的新房子整整齐齐。但我知道,有些东西没变,比如老街茶馆的凉茶,比如陈珍老人做的布鞋,比如那双曾经漂浮在厂房里的白鞋,所代表的那份执着与善良。
它们都留在了这里,成为了倘塘的一部分,也成为了我们记忆里,最温暖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