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暗涌惊涛(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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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秉元被革职贬黜、逐出京城的消息,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远非表面所见那般简单。那场在紫宸殿上被慕容云泽以雷霆手段强行压下的风波,并未如水面般迅速恢复平静,反而如同被强行按入水底的葫芦,在更深、更暗、更不易察觉的角落积蓄着更为汹涌的反扑力量。这力量无声无息,却如同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深宫的每一寸砖缝,每一缕空气。漱玉轩的宁静,也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开了一圈圈不安的、带着寒意与粘稠感的波纹。夏玉溪能清晰地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息,那是一种如同弓弦拉满、即将崩断前的死寂与压抑。宫人们行走间脚步放得更轻,如同踮着脚尖在薄冰上行走,唯恐发出一丝声响引来灭顶之灾。交谈时声音压得更低,如同蚊蚋般细不可闻,眼神中多了几分闪烁与谨慎,如同惊弓之鸟,时刻警惕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窥探与恶意。连素来活泼的锦书,眉宇间也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忧色,变得格外沉默寡言,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不安与惶恐。她甚至开始留意漱玉轩周围是否有陌生的面孔徘徊,留意送来的物品是否有异样,那份草木皆兵的警惕,让夏玉溪的心也愈发沉重。
慕容云泽来漱玉轩的次数明显减少。即便来了,也常常是在更深露重的深夜,带着一身浓重的、仿佛能凝结成霜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如同来自九幽深处的寒意。他眉宇间的凝重一日胜过一日,如同积压着千钧重担,深邃的眼眸深处,那如同寒潭般幽冷的底色下,翻涌着令人心悸的暗流与风暴,仿佛随时会冲破那层名为“冷静”的薄冰,将一切吞噬殆尽。他坐在她身边时,不再像从前那样,会专注地看她绣花,或是听她说些闲话,而是常常陷入长久的沉默,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眼神锐利如鹰隼,却又带着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与孤寂,仿佛在无声地推演着朝堂之上、深宫之中那步步惊心的棋局。有时,他会无意识地用手指敲击着桌面,那单调而急促的节奏,如同战鼓擂响,敲打在夏玉溪的心上,让她也跟着心绪不宁。她注意到他眼下的青黑愈发浓重,唇色也失去了往日的红润,带着一丝不健康的苍白。她试图劝他多休息,为他熬煮安神的汤药,他却总是摆摆手,说“无妨”,或是“孤心中有数”。那份强撑的坚韧,更让她心疼不已。
这日午后,难得的秋阳透过雕花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带来一丝虚假的暖意。夏玉溪坐在窗边的绣架前,试图用针线的专注来驱散心头的烦闷与那如影随形的不安。素白的绢布上,一丛在风中摇曳的翠竹已颇具神韵,竹竿挺拔遒劲,竹叶青翠欲滴,针脚细密流畅,透着一股宁折不弯的坚韧生命力。然而,她握着银针的手指却微微有些僵硬,心绪如同窗外被风吹乱的云絮,难以平静。她绣着竹叶,每一针都仿佛带着千钧重担,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慕容云泽紧锁的眉头和深不见底的眼眸。这深宫,就像一张无形的巨网,将他们紧紧缠绕,越收越紧,几乎令人窒息。
锦书脚步匆匆地从殿外进来,脸色苍白得如同上好的宣纸,嘴唇微微颤抖,眼神中充满了惊惶。她快步走到夏玉溪身边,刻意压低了声音,那声音却带着一种无法抑制的颤抖,如同风中落叶:“小姐…不好了!奴婢…奴婢方才去御膳房取点心,经过西六所那边靠近静怡宫的回廊时,听到…听到几个穿着低等太监服饰、看着眼生的小太监,躲在假山石后面偷偷议论…”
夏玉溪心头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她停下手中的针线,抬眼看向锦书,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议论什么?”
锦书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那如同淬毒利刃般的话语艰难地挤出:“他们…他们说…说殿下在朝堂上被周御史弹劾,是…是遭了天谴!说殿下残害兄弟,有违天和,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所以…所以陛下才病体沉疴,久治不愈…还说…还说殿下命格孤煞,克父克兄,不配为储君…说…说这江山迟早要败在殿下手里…还说…还说宸妃娘娘…沾了殿下的煞气,迟早也会…”
“住口!”夏玉溪猛地站起身!手中的银针“啪嗒”一声掉落在地毯上,发出细微的轻响!指尖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低头一看,竟是被针尖刺破,沁出一颗鲜红欲滴的血珠!然而,这点刺痛远不及她心头的惊涛骇浪!一股冰冷的怒意夹杂着巨大的恐惧瞬间席卷全身,如同冰水浇头,让她浑身血液都仿佛瞬间冻结!她的脸色瞬间煞白如纸,胸口剧烈起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扼住,几乎无法呼吸!这谣言不仅恶毒地攻击慕容云泽,竟连她也一并拖下水!这分明是要将他们两人彻底孤立,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谁?!是谁在传这等大逆不道的谣言?!”夏玉溪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凌厉与寒意,如同冰锥般刺骨!她死死盯着锦书,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她的眼睛,看清那躲在阴暗角落散布流言的毒蛇!
“奴婢…奴婢没看清…”锦书被她的眼神吓得浑身一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只…只看到是几个生面孔,年纪不大,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普通的灰布太监服,袖口似乎沾了些墨渍…说完就…就散了,像泥鳅一样钻进了旁边的月洞门…奴婢当时吓得腿都软了,不敢声张,更不敢上前质问…怕…怕给小姐惹来更大的麻烦…”
夏玉溪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痕,那点刺痛却丝毫无法平息她心中的惊涛骇浪!这谣言何其恶毒!何其阴险!它不仅将皇帝病重这无可辩驳的事实强行归咎于慕容云泽,更直接攻击他最为人诟病、也最易被有心人利用的“命格”!克父克兄!命格孤煞!不配为储!甚至将她牵连其中!这每一个字,都如同淬了剧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向他储君之位的根基,动摇他统治的合法性,更试图斩断他身边唯一的支持!这绝非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太监敢随意编排的!背后必有推手!是那幽居深宫、丧子之痛早已化为刻骨怨毒的惠妃?是那如同毒蛇般蛰伏、随时准备反噬的静嫔?还是那些不甘心失败、仍在暗中积蓄力量的三皇子、五皇子旧部?亦或是…几方势力早已暗中勾结,织成了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要将慕容云泽彻底绞杀?!而静怡宫附近…这地点绝非偶然!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同在惊涛骇浪中稳住一艘即将倾覆的小船。她深吸一口气,那带着秋日凉意的空气吸入肺腑,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她弯腰,将锦书扶起,声音虽然依旧带着寒意,却已恢复了几分沉稳:“锦书,起来。此事你做得对,切莫声张。但日后若再听到此类谣言,无论在哪里,无论对方是谁,务必记下说话人的样貌特征、衣着打扮、说话时间地点,一字不漏地告诉我。切记,不可打草惊蛇,保护好自己。”
“是,小姐!奴婢记住了!”锦书心有余悸地站起身,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中多了几分坚定。她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小姐…奴婢觉得…那几个小太监,说话的口音…似乎…似乎带点南边的腔调…不像是京畿本地人…”
南边的腔调?夏玉溪心中一动。惠妃的母族根基在江南!这难道是巧合?还是…确凿的证据?她感觉自己仿佛抓住了一丝线索的尾巴,但前方依旧是迷雾重重。
当夜,慕容云泽踏着浓重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夜色来到漱玉轩时,已是三更过半。更深露重,寒气袭人。他步履沉重,如同背负着千钧重担,每一步都踏在冰冷坚硬的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回响。他带着一身清冷的夜露气息和难以掩饰的、深入骨髓的疲惫。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霾,如同终年不散的浓雾,深邃的眼眸依旧锐利如刀,却透着深深的倦意,眼下的青黑浓重如墨,仿佛许久未曾安眠。他甚至连蟒袍都未换下,衣襟上似乎还沾染着墨迹,显然是刚从堆积如山的奏章中抽身。
夏玉溪早已屏退了所有宫人,殿内只留了几盏长明灯,光线昏黄而温暖。她亲自为他斟上一杯温热的参茶,茶汤色泽澄亮,氤氲的热气带着淡淡的药香。
“殿下…”她将茶盏递到他手中,指尖触到他冰冷刺骨的手背,心尖猛地一颤,如同被冰针刺了一下,“今日…朝中可还顺利?”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慕容云泽接过茶盏,并未立刻饮用,只是疲惫地靠在窗边的软榻上,闭上眼,抬手用力揉着发胀刺痛的太阳穴。烛火跳跃,在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更显憔悴与孤寂。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强行压抑的戾气:“一群跳梁小丑罢了。周秉元被贬,不过是断了某些人的一条臂膀,敲山震虎。今日…又有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借着边关军饷调度、粮草转运之事,在朝堂之上,明里暗里指责孤处事不公,偏袒亲信,克扣军需…呵,字字句句,看似为国为民,实则包藏祸心!无非是想借此试探孤的底线,搅乱朝局,动摇军心,为某些人翻案造势!更有人…竟敢拿北疆今年雨水稀少,恐有旱情说事,影射孤…德不配位,天降灾祸!”他猛地睁开眼,眼中寒光一闪,如同刀锋出鞘,“其心可诛!”
夏玉溪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坠入冰窟!果然!周御史之事只是一个开始!一个信号!那些暗处的势力,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已经开始疯狂地反扑了!他们不再满足于暗中的窥伺与阴谋,而是将矛头直接指向了朝堂,指向了慕容云泽的威信与决策!边关军饷!粮草转运!天降灾祸!这是何等敏感的要害!一旦处理不当,轻则引发边军哗变,重则动摇国本!这背后牵扯的利益与势力,盘根错节,深不可测!更可怕的是,他们竟将天灾也归咎于他,这简直是釜底抽薪!
她犹豫片刻,看着他那深重的疲惫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阴郁,心中挣扎万分。她深知此刻告诉他宫中的谣言,无异于在他疲惫不堪的心头再添一把火,雪上加霜。但若不告诉他,任由谣言蔓延,后果更加不堪设想!最终,她还是咬了咬牙,决定如实相告。她不能让他蒙在鼓里,被动挨打。
“殿下…”她走到他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压抑的愤怒和浓浓的担忧,“今日在宫中…我听到一些…一些不堪入耳的流言…”她将锦书听到的那些恶毒话语,一字不漏地、清晰地复述了一遍,包括那关于她“沾了煞气”的恶毒诅咒。每一个字,都如同淬毒的钢针,扎在她的心上,也刺向慕容云泽。
慕容云泽静静地听着,起初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闭着眼,仿佛在假寐。然而,当夏玉溪说到“克父克兄”、“命格孤煞”、“不配为储”、“沾了煞气”这几个字眼时,他紧闭的眼皮猛地一跳!随即,他霍然睁开眼!
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瞬间燃起两簇冰冷刺骨、如同地狱幽冥之火的寒芒!那光芒锐利如刀,带着骇人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意!他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凌厉而危险,如同沉睡的凶兽被彻底激怒,周身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如同实质般的威压!殿内的烛火仿佛都在这股威压下剧烈地摇曳起来!他放在膝上的手猛地攥紧,指节因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手背上青筋暴起!
“克父克兄?命格孤煞?沾了煞气?”他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刺骨、毫无温度的弧度,那笑容如同淬了毒的冰雕,令人不寒而栗!声音更是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寒风,带着彻骨的杀意与毁灭一切的疯狂,“好!好得很!看来是孤的手段太温和了,让他们忘了…什么叫真正的雷霆之怒!什么叫…万劫不复!连你都敢攀扯…找死!”
他猛地站起身!玄色的袍袖带起一阵凛冽的冷风!然而,就在他起身的瞬间,异变陡生!
慕容云泽的身体猛地一晃!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脸色瞬间由苍白转为一种骇人的、如同金纸般的惨白!他下意识地抬手死死捂住胸口,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负伤般的闷哼!额角瞬间渗出豆大的、冰冷的汗珠!他高大的身躯剧烈地摇晃了一下,随即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般,直直地向后倒去!那动作快得令人猝不及防!
“殿下——!”夏玉溪魂飞魄散,失声尖叫!她一个箭步冲上前,用尽全身力气,险之又险地在他倒地之前,用自己的身体撑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躯!他的身体沉重得如同山岳,冰冷得如同寒冰,压得她几乎站立不稳,踉跄着后退一步才勉强稳住!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混合着他身上特有的清冽气息,瞬间涌入她的鼻腔!
“药…药…”慕容云泽紧咬着牙关,牙缝中艰难地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声音嘶哑不堪,充满了难以忍受的痛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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